我一愣，这胖子爱财如命，见到了钱比见着自己亲人还亲呢，啥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瘦猴儿也忙问道：“吴爷，您瞧出什么来啦？提前说啊，我可没有和老爷子提前通气，这买卖都是现谈的，要不能把您二位带来吗？”
老吴大手摆了两下：“不是说这个。我也是做买卖的，买卖自古讲究的是低买高卖。本来五万的价格，老头儿为啥这么敞亮，主动给咱们加一手呢？”
尽顾着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之中，我竟然忽略了这个问题，此时老吴提起来，我才觉察到了这件事确有蹊跷。
再看瘦猴儿，他也是一脸的疑惑：“让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不对了。”
我不由地问瘦猴儿：“这穆爷什么来历呀？”
瘦猴儿还没有张嘴，老吴就说了：“老烈，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之前还装什么正人君子，敢情一早就找好买家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吴，你这话啥意思啊？”
“那穆老头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瞅，自打见到你，他眼神就没离开过。瘦猴儿说了五个了，扭头儿就给加到了六个，你老实交代，你跟这穆老头儿啥关系？”
“你傻呀？瘦猴儿领我们来这儿的，怎么成了我提前联系好的了？”
老吴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思忖说道：“老烈，这穆老头儿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吧？”
“滚蛋，你爹才长这样呢！”
老吴不怒反笑：“哈哈……我要是有这么个有钱的爹，做梦都能笑醒！”
这时，有两个行人从我们身边路过。
瘦猴儿颇为警觉，压低了声音：“二位爷，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刚才苏爷不是说想吃涮羊肉了吗？今儿我请，全算我的，咱们边吃边聊。”
这件事总得弄清楚，别像吴显彰那样，以为是个好人，结果处处给我们设局。
在瘦猴儿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大名鼎鼎的东来顺。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进这么好的饭庄子。
老吴东看看西看看，由衷感叹：“他奶奶的，皇宫也不过这样了吧？”
瘦猴儿见我二人坐姿拘谨，笑着说道：“您二位可是吃过见过的主儿，识货的行家。这儿的涮羊肉，是天下一绝，汤清肉鲜，肥而不腻，立盘不倒。滋要您吃上一口，嘿，给个县太爷都不换！”
我现在可没有享用美食的心情，虽然得了一笔巨款，但总觉得那位穆爷来路不正。
我问瘦猴儿，穆爷到底什么来历。
瘦猴儿打开桌上的啤酒，给我满满斟了一杯，这才开口说道：“要说这位老爷子，那也算是四九城数得着的人物了。早年间当过兵，扛过枪，在朝鲜打过美国鬼子。后来退下来，就赶上十三大了，下海经商，听说在广东、香港，都有不少的大买卖。”
“他靠倒腾玩意儿就能挣下金山银山？”老吴深深怀疑。
瘦猴儿也给他倒了一杯酒：“吴爷说笑了，我们这一行，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指着这个，老爷子早就饿死了。他在南边，是做大生意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人家穆老爷子发达了之后，心系祖国，不想让咱们老祖宗的玩意儿被洋鬼子夺了，所以在京城的这个圈子里，他是赫赫有名呀！”
“那还是不对呀，就算老头儿再有钱，也不至于这么败家吧？”
瘦猴儿端起酒杯，先敬了我们一杯酒，然后一抹嘴说道：“要不说还是吴爷您江湖经验老道呢，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儿。实话和您二位交个底儿，以往我遇到了大宗买卖，也去找过穆老爷子，但他从来不会加一手，反而希望往下压价。其实我这次的心理价位，是四万七八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这回老爷子这么大方。”
老吴一拍桌子：“瞧瞧，瞧瞧，我就说这老头儿有问题。老烈，你别心大，赶紧查查，说不定你真是这老头儿的私生子呢。”
我无暇理会老吴的胡说八道，只是皱着眉头，觉得这件事愈发不简单了。
瘦猴儿见我这么苦恼，说：“苏爷，兄弟说句话你千万莫怪。依我说，老爷子痛快，这不是什么坏事，咱们也得了实惠了。您要是真不放心，兄弟这边就替你打听着，咱们常来常往，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说呢？”
看着瘦猴儿伸过来的酒杯，我沉默了三五秒，然后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那以后就得请你多费心了。”
“哎哟，瞧您说的，这是给我瘦猴儿脸呀。”
老吴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他总归也算是个生意人，他说道：“瘦猴儿呀，这玩意儿是我当年顺手得来的，真有这么值钱吗？你给我唠唠，以后有机会我多掏他几个。”
瘦猴儿咧嘴笑了：“行呀，吴爷有兴趣听，那兄弟就多说几句。首先，这玩意儿不一般，这叫屁塞儿。顾名思义呀，就是人之后，为了防止尸气泄露，塞在后门儿里的。”
老吴听得直皱眉：“我说怎么那么臭呢。拉倒拉倒，快别说了，还吃着饭呢。哎，这咋还没上啊？服务员同志，我们这桌能快点儿吗？”
不过这个话题，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我问道：“一个从腚眼儿里抠出来的玩意儿，还能这么值钱？”
瘦猴儿一本正经地说道：“苏爷，这就是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东西是一样的东西，但得看是谁的。您就拿痰盂来说，我用的，和慈禧老佛爷用的，能一样吗？”
我点了点头，似乎有些道理。
这时候，菜端上来了，水也开了。
瘦猴儿一步步地教我们，往麻酱里面放些调料，他说道：“别看这涮羊肉简单，可佐料麻烦呀。芝麻酱、辣椒油、韭菜花、酱豆腐，一样都不能少，缺一样味儿就不对了。”
我夹了一筷子羊肉片丢进了滚开的铜锅里，让瘦猴儿接着往下说。
瘦猴儿本来都把一块煮熟的羊肉放到嘴边了，一听这话，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就说您二位带出来的这块玉，不是一般玩意儿，乃是上等的好玉。在家里的时候，听吴爷说起来那楚戾王墓的凶险之处，再加上那规模，甭问，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这么好的玉。”
老吴这次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只顾闷头吃着东西。
见我也不说话了，瘦猴儿笑着说道：“苏爷，兄弟可不是恭维二位呀。我看出来了，您二位是人中龙凤，以后要是再淘到了这样的玩意儿……”
这时，服务员又端上来了一盘肚仁，一盘散丹，瘦猴儿打住了话头儿。
等服务员走后，他才说道：“念着兄弟一点儿就行。”
老吴嘴里塞满了羊肉，吃得满嘴流油，连声说道：“没问题啊，不瞒你说，我也算是半个北京人了，我妈就是下乡插队的知青，老北京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瘦猴儿你是个实在人，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肯定念着你，咱们哥儿仨一块发财！”
瘦猴儿脸上乐开了花，急忙拿起了酒杯：“一碗水端平。”
“没说的，干。”
我和老吴常年在深山老林，偶尔能有一顿野味儿打打牙祭，哪里比得了北京城里的涮羊肉？单羊肉就干下去了十多盘，这顿饭直吃得我们肚皮溜圆。
这时，我无意中往窗外瞥了一眼，却发现有个人影一闪即逝。
我心思一动，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往窗外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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