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刚被秦兆川甩门撞了下鼻子，正在外头揉着鼻子嘀嘀咕咕，他动了动耳朵，隐约听到屋内传来的兑换声，正纳闷着，秦兆川就发了话。
秦兆川的命令，他下意识顺从，抱拳行礼说了句“是，将军”，然后，准备去施行时，傻了。
他摸了摸后脑勺，“不是，将军刚才说什么来着？回将军府，找两套女子穿的衣裳……女子的衣裳！”
孟庆瞳孔瞪地老大，整个人都懵了。
结合方才将军帅帐内传出来的谈话声……难不成，将军真藏了人？
不、不能吧？！
将军虽然严厉，但私下里对他们这些属下都很好，一两句玩笑话，没有人当真。
将军从十几岁便在军营，将军府里的启蒙婢女都没碰过，就这么和军营里的一帮汉子混着，长到了及冠的年龄。
虽然，他们有时会调侃，开玩笑般，说将军帐子里藏了人，但他们心知肚明，秦兆川不是那样的人。
他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以身作则，遵循着军中规矩。
除了炊事班的那几个妇人，整个营帐里都找不出一个女的，将军能藏谁去？
孟庆想不明白。
但仔细一想，方才听到的帅帐内的谈话，另一个声音，好似与神明有些相像。
他不太确定，只能揣着满肚子的疑问，招来两个小兵，让他们去寨子里取衣物。
两个小兵也是摸不着头脑，只当有旁的用途，便牵了两匹马，出了营寨。
孟庆还是不理解，他想进帅帐内看一看，但是又怂，不太敢。
于是，他试图怂恿老魏，用胳膊肘捅了捅人家：
“老魏，将军怎么进了帅账就不出来了？你去看看。”
老魏啃着苹果，在冰冷的天气中哈出一串热气：
“自己去，老子可不给人当盾使。”
只有蛮力没有脑子的孟副将，被同僚一眼看穿。
孟庆往帅账门口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凑到老魏耳边，小小声说：
“我听到帅帐里有女子的声音，而且……方才将军让我去府上取两套女子的衣物，将军不会真藏人了吧？”
老魏没兴趣，不听他瞎扯：“帅帐里就神明一个女的，哪里还用藏人？再说了，将军以前也送了好多套衣裳给神明，要两套女子的衣裳怎么了？”
孟庆被说服了，注意力也跟着转移：“有道理……哎，这橘子好甜啊，神明是不是说叫沙糖桔来着？不是忒小一个，一口就没了。”
两个人蹲在帅帐的墙根底下，剥橘子吃。
帅帐里，桑柠依然把自己裹在披风里，只露出两双大眼睛，低着头，想那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秦兆川围着她一圈一圈转。
“神明，您先起来，蹲久了腿会麻。”
桑柠抬起眸子，长睫微颤：“秦将军，你太高了，仰头和你说话好累。”
秦兆川到嘴的话卡壳：“……”
两个人一起蹲在帅帐的地上。
帅帐内，除却主位的软榻，还有两排的座椅，是秦兆川专门用来和属下议事用的。
结果，两人就空着椅子，蹲在地上，不知道在说什么。
秦兆川蹲下来依然很高，像一只蜷在地上的大型犬，桑柠一米七的个子在他面前真不够看。
就像眼前覆了一片阴影，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离得近了，桑柠都能闻到秦兆川身上的味道。
都说军中汉子时常一身的汗臭味，但秦兆川身上，只有清爽的香草气息，或许是在山中待久了，染了山林的味道。
很清新。
桑柠抱着腿，将脸埋进柔软的披风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还能回去吗？”
秦兆川哑然，因为他也不知道。
神像的能力太过难猜，一开始是将纸扎具象化，后来是可以见到真人，现在，又直接把人给送了过来。
完全找不出端倪。
桑柠看秦兆川不说话，最后直接将脸也埋进去了，声音含糊不清：
“我要是回不去了，可怎么办？”
虽然神像的能力到目前尚未明晰，但桑柠有一点是可以肯定。
她做的纸扎物件，通过神像到了古代能变成实物，是因为对于她来说，秦兆川是两千年前的人，是她的先辈。
纸扎为传统丧葬物件，一般都是祭奠先祖或者离世的亲人时，才会用到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亲人在另一个世界，可以不愁吃穿，无忧无虑，安度一生。
所以，她可以通过神像，为秦兆川提供各种帮助。
但她现在被神像拖到了金都山，那么，现在做的纸扎，必然不可能变为实物了。
也就是说，她失去了帮助秦兆川的能力。
秦家军现在仓库内的粮草，还够他们撑一段时间，但地里的庄稼要到来年六月才能收获，就算槐州的稻谷成熟的早，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粮草，衣食上也没有现在富足。
她如果一直待在这，回不去了，那秦家军怎么办？
桑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许是突然换了一个环境，心底多了陌生与不安，思绪便纷繁杂乱起来。
秦兆川叹了叹：“神明，川可以养你的。”
桑柠：“胡说，你现在还是靠我养着呢。”
秦兆川张了张嘴，然后发现，我无从反驳。
他换了个方向：“那川可以保护你。”
桑柠对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莫名自信：“我可以自保，你给我把枪，我就能把别人给突突死。”
这就完全是大话了，因为枪械的后坐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稍有不慎，肩膀便会青紫一大片。
秦兆川夸她：“神明真厉害。”
桑柠扬了扬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那当然。”
见她心情好了些，秦兆川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川觉得，许是神像不想让神明一个人过年，才将你送来，免得孤单的，神明，你看，现在的金都山，因为你，变得多热闹。”
铁皮小屋的窗户外，将士们难得不用操练，个个喜气洋洋，全然没了几个月前死气沉沉、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瘦弱模样。
他们的眼里有光。
这束光，是桑柠带来的。
桑柠歪头望着窗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自己做的一切。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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