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审判庭，天气和往日一样，干燥，吹风，伴有黄沙。
姜宥终于等到了莫莉那群人的道歉，周洁没来，她不意外。
姜育成在旁边拿着伞，“要下雨了，等会开车注意一些，你去公司还是回家？”
他今天才知道，当初那些人做了什么事。姜宥淡淡看他，“我今天休息，不去公司。”
姜育成想邀请她回姜家，或者去医院看看周洁，但却知道不合适宜。
姜宥倒是云淡风轻，“以后我不会和她再见面了，那五百万，就相当于买断了所有恩情，以后有过不去的坎，可以叫我帮忙，其他事就别叫我了。”
她踩着高跟鞋往下走。
姜育成急急跟上，“宥宥，再怎么说她是你妈妈，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有心理阴影，她是被那个男人伤害的太深，所以才……”
“所以你猜一下，为什么是那个男人自杀，而不是她呢？”
姜宥停下脚步看他，笑容有些古怪，“既然她说那个男人对她很差，为什么她没说……”
她想了想，“算了。”
她嘲讽道，“没意思。”
若不是这一次回去看了江之术的日记，她也不会知道，当初周洁每日对他的指责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江之术在筹备画册，画册筹备成功就可以得到一笔钱。
有了那一笔钱，周洁再也不用出去摆摊，最起码，他们的生活又会好过一点。
但周洁已经疲倦了。
她忍受不下去了。
她和江之术聊天中，给江之术透露了一个消息，就是她爱上了别人。
因为爱上了别人，对方没有办法接受她还有一个女儿，她不想要这个累赘。
所以江之术才会带着年幼的女儿，奔赴那一片海。
而为什么江城明明有江，江之术却要逃得远远的，跑到海边去结束一切？
这恐怕也得问周洁了。
江之术的日记里，有一封遗书，那封遗书里说，“我要是死了，对你来说是个解脱，我带着女儿走，你能自由，我让你自由，以后你再也不能怪我了……”
姜宥并不觉得江之术是个受害者。
他懦弱，懦弱的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去争取。
懦弱到那个女人说什么，他就要去做。
她也不知道，周洁为什么最后没有选择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亦或是那个男人抛弃了她。
但姜宥知道，周洁和她，母女缘分已经尽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或许从江之术把她带走的那一天开始。
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所以这么多年，周洁对她的厌恶，痛恨，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些每次在她面前说的诅咒，不是因为生气，都是因为真的。
周洁并不是恨她害死了江之术。
江之术是周洁逼死的，也是自己逼死的。
周洁恨的是，姜宥没有和江之术一起去死，来成全她一个完美上升的人生。
“祝你们幸福吧。”
姜宥淡道，“我长期受她折磨，这下终于解脱了，以后她死了，葬礼也不必知会我参加，我对她没感情，也别想让我对她有多孝顺。”
她孝顺够了。
在姜家陪着周洁演戏，让她周洁有更多的价值。
她受够了。
姜育成双眼泛泪，“宥宥，其实你妈妈……”
“走了。”
姜宥一个字都不想听，“再见。”
周洁或许对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爱。
但远比不上她的恨那么多。
她从周洁肚子里出来，却从未感受到周洁的善意。
这是什么母亲呢？
姜宥嗤笑，这是生来的仇人。
—
姜育成回医院看周洁，周洁两眼望着窗外，神色怔忡，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看，眼睛里几分落寞，和平日里可怜巴巴的娇妻模样相差无几，“回来了？”
她声音有些沙哑。
姜育成放下伞，把窗户关上，“风吹这么大，不关窗等会儿全是沙。”
周洁没说话，闭着眼睛躺着。
姜育成拉上窗帘，“爸问你情况，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出院，在这里什么都不方便，你……”
“又来了……”
周洁痛苦地睁开眼，“我生姜宴迟的时候，连月子都没坐就被他叫去干活儿，落下一身病，我是个二婚，我是小城市来的，就该被这么践踏是吗”
“我就是身体不舒服，想在医院休养休养，碍着他什么事了？他看不到我，作践不到我，心里就不舒服吗？”
周洁第一次朝着姜育成如此硬气。
姜育成黑脸，“你这是什么话！爸爸也是关心你，再说他年纪那么大了，还能活几年？平时在家里，那些事都是你主动要做的，你又不是不会……”
“对，我在你们心里，一直就只是个保姆，哪怕我做再多，也只是个保姆……”
周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空了一块，“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姜育成看了她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周洁望着窗外，突然就想到了姜宥小时候。
那个时候江之术离开，她带着姜宥到京市，那一段时间，应该是姜宥最快乐的时候了，她每天出去干活，找雇主，回来总能看到姜宥自己吃饭睡觉，给她倒洗脚水，给她泡糖水喝。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姜宥并不依赖她，可却一直在照顾着她。
她们没有母女缘分，一直以来，她都对她不亲。
如果姜宥能够对她撒娇，能够黏她，她或许还会觉得不太一样。
可姜宥从小就不黏她。
周洁知道，以后她再也不能把姜宥当个情绪发泄口，再也不能随意去打扰，可是为什么，她心脏的位置，会隐隐作痛呢……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怀孕的时候，她和江之术分文没有，她的彩礼全都拿回了娘家，可江之术还是拼命画画，甚至还去打零工，给她买营养品，想让她吃得好一些。
现在想想，那或许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了。
周洁眼泪往下掉。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
可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
门铃响了两遍。
“你好姜小姐，我是王磊介绍来的家教老师方航，今天来负责你的培训课程。”
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一脸帅气的年轻男人。
姜宥刚午睡起来，阿姨在准备下午茶的甜品，她让出了位置，“进来吧。”
那位叫方航的老师看到内宅惊讶了，从包里掏出鞋套，“打扰了。”
姜宥打了个哈欠，让阿姨给自己泡杯热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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