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明目张胆，生害怕不让她知道咱们是来探底的。”
颜培文叹了口气，上车关上车门，拉上安全带，“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江宥绷着一张脸，目视着前方，喃喃自语，“不对，这不对。”
作为事件受害人，张莹面对医院的探望，应该是处于排斥心理，甚至于会产生仇恨。
如果不是医院的歪风邪气，谢柳不可能会死。而她那表情，那语气，不像是不在乎谢柳的。
为什么完全不肯透露医院的人去看她这件事？
因为不好透露，不能说出口，那么事情的方向就很有可能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医院害怕张莹说出什么让医院不想听到的话，所以双方进行了保密条约，而这个保密条约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所以张莹嘴里，听不到医院半句不好，虽然谢柳忙，但他一直都是为了病人，医院也给予很多优厚的奖励，作为辛苦的酬劳。
好像是害怕因为这种事，损伤医院的形象。
可是医院被推到这种境地，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呢？
江宥是没想到，因为一件孩子发烧的事情，竟然会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实在是有些……
“别想了，晚上我请你吃火锅？”
颜培文实在被这件事搅得有些烦乱，要不是事情闹得太大，她也不会跑到京市来出差。
而让她来京市，还是江宥的主意。
江宥看向颜培文，眼神透着几分笃定，“你说，医院那边是不是给张莹做了交易？”
不是抚恤金，而是交易。
如果是一项数额巨大的交易，能够让人为了爱人闭上嘴，也不是不可能。
颜培文看疯子一样看她，“你觉得就算做了交易，依照咱们的能力，能够查出来吗？”
她顿了顿，“就算是查了出来，又能够怎么样呢？她丈夫去世，无辜惨死，被推到风口浪尖，她隐藏着自己的秘密，这一点谁也没办法去强迫，再强迫，也就成了道德绑架。”
江宥被这句话说的心口发疼，“道德绑架，你说得对。”
她沉默了，颜培文看她这样子，摇了摇头，“你幸好没做记者，要不然，这世上的不平之事，你每一件都看不过来，依照我看，这件事如果上面给出调查结果，双方揭过就这么算了，不要再纠缠不放了。”
按照颜培文了解到的，医院那边和上面已经打点好了，用那个院长的死，来消停这场风波，换来其他医院和上层的安宁。
如果这场风波能够过去，大家日常生活照旧，揭发人的面子上也能够过得去，不会太过分。
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再往下的黑暗，是江宥无法触碰到的。
“几个医药公司都蠢蠢欲动，他们虽然不敢和林氏抗衡，但如果要联合起来，林家的基业，迟早会被毁掉，柚子，咱们不是非得要一条筋斗到底，适可而止，再深入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颜培文了解这些社会规则，身处在这个行业，看到的太多了。
“我之前提过，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卧底。”
颜培文看向江宥，觉得嘴巴发干，点燃了一支烟，神色嘲弄，“那个时候跟我一起的，是我的师兄，我们一起去了一家食品厂。”
江宥朝她看过去。
颜培文神色落寞，“那个时候，我们约好了，谁能拍下这家食品厂的大料，谁就请客一个月，那个食品厂是真黑心啊，全都用腐烂臭肉做食材，将这些食材运送到各大小学。”
她抽了一口烟，仿佛透过前路看过往，“那个时候已经有家长发现孩子得癌症，还不是一个两个得，而是好多好多，你没见过那些得癌症的小孩，很惨的，躺在病床上问我，是不是过两天就能好了，是不是治疗了就好了……”
“我看着那些孩子被扎的身上没一块好肉，看着他们在病床上疼得哀嚎，我的心真的很难受。我师兄更是如此。”
“所以他潜伏到食品厂，我和他一起，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们认识，食品厂是真黑啊，老板在国内有几百套房子，儿子天天开豪车，女儿进入娱乐圈当明星，拿着这些钱来挥霍，他们心安理得。”
“后来我师兄拍下了很多资料，他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备份，但是他却被发现了。”
颜培文嘴里发苦，眼神都是苦的，“他因为一场意外没了，查出来是司机酒驾，司机主动认罪自首，但是他呢——”
颜培文眼睛发红，“我只要一想起来，我心里就难受，如果他再多活几天，就能够撑到他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想要对他告白，想要对他说我喜欢他……”
江宥咬着唇，看着颜培文捂着脸，“那些东西我没交出来，我知道可能永远都没办法交出来，当我看到我的领导和那个老板曲意逢迎，看到他们推杯换盏，我就知道，我永远都拿不出来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柚子，凭什么好人就该死，凭什么恶人就享受，可是在世人眼里，都夸赞那个老板是慈善家，说他不忘初心，说他散尽钱财帮助人民……”
颜培文低声喃喃，“可是谁又记得一个他，谁又记得那个想要惩善扬恶的男人……”
“他最开始当记者，就是想要揭露黑暗啊……”
江宥抱着颜培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却无能为力。
“总有一天会记得的。”
江宥闭着眼，深呼吸，眼角的泪慢慢滑落，“一定会记得的。”
如果这世界终将一片黑暗。
那至少，我愿意等待那片刻光明——
—
江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桂圆被抱过来，她逗了一会儿，接到辛雯的电话，江宥一拍脑门，这段时间忙成这样，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辛雯开门见山，“你不会后悔了吧？”
“哪儿的话，我叫人和你对接，你那边的合同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还得找法务审核一遍，签完给你传真过来。”
江宥还算是小心谨慎的，虽然在辛雯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算是占便宜的那个，但她就不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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