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咖啡厅，张雅丽在窗前已经坐了快一个小时。
夏日的黄昏来得特别迟，但都市人鲜少有坐下来安安静静欣赏夕阳的时候，此时窗外一大片红火，倒是都市里难得一见的美景。
张雅丽动了动勺子，慢悠悠喝了一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敛了敛神，看见一身长裙，干练优雅的江宥。
张雅丽浅浅一笑，“今天的你很漂亮。”
江宥脸上没什么笑容，“刚从江城回来，舟车劳顿，才出了一次大车祸，回来就算是幸事，你找我什么事，你说吧。”
张雅丽愣了一下，再看向江宥，江宥神色严肃，如同一个审判，要将她上下全都打量完整。
见她不出声，江宥笑了，“怎么，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觉得为难？你放心，我知道的也不多，也就是刚好了解到，那场车祸是你指使的，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如此刚好而已。”
她幽幽一叹，“我还想说，之前白若思那些冷嘲热讽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现在才看懂，真是太可惜了。”
张雅丽瞳仁一缩，没有想象中的震惊，也没有过于的害怕。
她笑了笑，“所以，你是全都知道了？”
她定定看向江宥，“你就没想过，要去揭发我？”
这样千载难得的机会，对于人和谁来说都是一种奖励，只要是江宥将她上报，江宥得到的人脉资源，和上面的合作机会，将会升级几个台阶。
那是身份和质量的飞升。
江宥抱着胳膊，有些漫不经心的，“想过，但觉得不是时候，应该给你一个机会。”
这话让张雅丽苦笑了声。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两人又恢复无言状态。
江宥微微一叹，“还是自首吧，争取能够从宽处理，一辈子活在惶恐和愧疚中无济于事，至少良心上还能够过得去。”
这是江宥唯一可以提出来的建议了。
“你要是真想活命，就这么做，以后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给那个人卖命，我也不想问，你自己觉得心安理得就好。”
江宥看向她，“我觉得这个国家没有愧对过你什么，你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它。如果你想好好的，你可以走得更远，而不是像现在——”
她顿了顿，“你现在就很可怜。”
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她。
张雅丽笑了，她摇了摇头，“你不是我，你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上去看问题，江宥，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你虽然小时候过得不快乐，但你遇到了一个好伴侣。因为他，你变得更好更优秀。”
“我没有你这个运气，这是我的命，我不怪谁，但是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她一字一顿，“永远都不后悔。”
江宥扭头看向窗外，不想和张雅丽再多说一个字。
门外站着两排警察，是来抓捕张雅丽的。张雅丽做错了太多事，一直藏得那么深，让他们都没有机会发现。
现在江宥发现了，但是也晚了。
那些曾经的损失挽救不回来，她不知道张雅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许是因为太不喜欢这个世界，也许是觉得人人都对她有所亏欠。
张雅丽拎着包起身，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江宥，她眸色深深，像是带着千万种不堪和痛楚。
“我给你送了一件礼物，当做感谢你这么久愿意当我的朋友。”
张雅丽神色坚决，江宥有些看不懂她了。
张雅丽被警方带走，江宥坐在窗边等到日暮下垂，天色完全黑下来，这才起身离开。
过了两天，她收到了一个陌生邮包。
邮包是从其他地方发送过来的，应该是张雅丽废了好大的功夫，这邮包里，有许多张雅丽和一个陌生男人的联络短信和电话录音。
这个男人是谁，来自哪里，什么身份，全都被张雅丽记录在册。
包括这个男人在国内还有什么亲戚，有什么产业，靠什么发展下线，事无巨细，全都交待的明明白白。
江宥看得心惊肉跳，然后看到张雅丽的一封手写信。
【江宥：见信安，在准备这一份礼物的时候，我就有预感，我生命的尽头快要来临了，我没有办法在良心和谴责下过日子，但那个男人，他曾亲手将我捧到云间，我没有办法选择背叛。
我从小就是个乖孩子，爸妈都爱我，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可是后来我遇到了太多的不公和委屈。他是我人生中唯一看见的光，原谅我没办法用自首的形式交代他的罪行。
这些证据请你移交处理，不要说是我透露出去的，我这辈子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不想对不起自己。
我太糟糕了，这糟糕的一生像一个游戏，我就是那个最大的反派BOSS，我不想如此，可我没有选择。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做一只鸟，一条虫，或者是一棵树。我不想再做人了。
做人太累，我欠下的债太多，不知多久能偿还。
愿你平安，愿你们平安。】
江宥看到这封信，冲出去想找人，没想到碰到正好赶回来的邵西行。
见她慌慌张张，邵西行一把握住她，神色凝重，“张雅丽什么都没说，她服毒，抢救无效。”
江宥一瞬间有一种脱力的感觉，虚无地靠着邵西行，她觉得快要喘不上气。
她果然没有交代。
她说她不想背叛他。
可是她从没想过，如果那个男人真的爱过她，就绝不会让她陷入这种境地。
江宥捏着那封信，闭着眼，眼泪不知为何就那么流了出来。
她手里捏着的那封信，背面是张雅丽写得一句话。
【江宥，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她身子虚脱往下蹲，嚎啕大哭。
—
两个月后，国际罪犯章国刚被押解回京，江宥在商场的电视里看到了张雅丽追了半辈子爱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护了半辈子的男人。
那个男人相貌平常，甚至丢在人堆都不容易找出来。
只是那双眼很凶狠，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狼。
当他被押着从车上下来，江宥仿佛看到张雅丽那风轻云淡的笑脸。
“太傻了。”
江宥低声道，也不知道是对张雅丽，还是对自己。
此时商场响起一阵温柔缱绻的歌声。
“如果女人，总是等到夜深，无悔付出青春，他就会对你真……”
“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总是为情所困，终于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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