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全身上下如冰冻住,怎么也动不了。
不知在黑夜里穿行多久……滕玉轩极力的睁开眼。
自己这是在哪?
一根红柱子后?
这柱子,仿佛是母后殿中的那一根。自己十岁时,最爱抱着它玩耍。
躲在后面,可以完完整整的遮住自己。
宫人们,怎么也寻不到他,就会被母后责罚。
那时候,自己笑的开心无比。
只是,这里怎么只有一根暗红的柱子?宫殿呢?
仿佛知道了他的所思所想。
忽的画面一转,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母后寝宫。
母后高高的坐在台上,而那殿中,好似半跪了个人。
她一身银色盔甲,侧颜怎么也看不清,依稀能辩出,是个稚嫩而清冷的少女。
“皇后娘娘恕罪,末将早已投身边疆。曾立过誓言,一生不嫁。”
“放肆!”母后怒吼出声,“身为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好一个云岚,与将军。本宫瞧你是看不上吾儿,寻这卑劣的借口!”
“娘娘明鉴,末将早已立下誓言,与对方是谁,都没有关系。”
“从挂帅的那一日起,末将的命,就不属于自己,更不属于云家和任何,只属于北辰,只属于与末将同一战线的将士们。”
“末将配不上祁王殿下,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
这、这是?
滕玉轩忽的反应过来,这是他十一岁时云岚退亲的场面。
自己曾对她一见倾心,她却……
他没来及的细想自己为何在这里,对面忽的出现一人。
那人全身上下,无处不与他一模一样。此时抱着眼前的圆柱子,浑身抖如筛糠。
眼中,是未知的恐惧与挫败。
十一岁的少年将唇咬出血,含着泪水跑走。
滕玉轩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深觉如此熟悉。
他瞳子巨震。
这是……十一岁的他!
他记得,从这天开始,他变得极其讨厌自己。原先是自负,现在是自卑加自负。
而后用四年的时间,胡作非为,自暴自弃,长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纨绔。
北辰皆知,当今陛下的嫡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他想叫住十一岁的自己。
喉咙干的厉害,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拼命地去追赶。
“阿轩,阿轩?”学着儿时母后与阿姐唤他的称呼,找原先的自己。
“阿轩?”
前方路忽然变黑了,那身影也越来越远,汇聚成一个暗色的小点。
他急的几度摔倒。
可他一定要抓住他,抓住年少的自己,告诉他,不要自我毁灭,不要伤害他人。
不然,会让自己长久的后悔。
在任何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日后,要用十倍的努力,去偿还这段时间的放纵与无知。
“混世魔王”对于一个皇子,是一生的耻辱。
“你出来啊!云岚不喜欢你这样的,你就努力去追赶,自暴自弃算什么男子汉?!”
“你若心悦云岚,长大一点,重新追求她不就成了?为什么要做傻事,将自己弄的一文不值?”
“滕玉轩,你是世界上最蠢的人!你胆小、你懦弱,你不敢追求,你逃避!你用了最蠢得方式害人害己!”
“你听到了吗,云岚喜欢的是大英雄,是战场上杀敌的大英雄,不是你这种连面都不敢露的窝囊废!”
他质问的,是年少的自己。
那个无知的自己。
无尽的后悔。
漫漫黑夜中找不到他,只能呼喊,妄图将他骂醒,不要留下日后的遗憾。
……
许久没有动静,他脱力的坐在黑夜中。
看来,还是改变不了啊……
自己注定……走向了不归路。
头一阵阵的发疼,自己受了伤,这是要消散的征兆吗?
指尖也开始疼了,全身的关节仿佛都被凿开,往里面塞了钢针……
钻着自己的身体,身处地狱般的痛苦。自己要死了吗?……
死了也好……
“小王爷?”
“小王爷?”
轻柔的呼唤声飘在空中。
直入他的耳腔。
这……滕玉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王爷,你现在是不是在一片黑夜中,很害怕?”
滕玉轩点点头,仓皇的去寻声音来源,“云岚,你在哪?”
“我在你身边,只是出了点差错,导致你暂时看不到我。”
“那怎么办,云岚,我想看到你,我有话要对你说!”滕玉轩用力道。
“你别急,你不要动,也不要挣扎,握紧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出来,好吗?”
“我听你的……”滕玉轩说话越来越费力了,他好疼。
缥缈的女声仍在,手上也暖暖的,仿佛真的有人在握着他一样。
“别怕,就快了……疼是正常的,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小王爷,你是军中进步最快的,也是最让我惊喜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给你呢。”
“殿下,再忍忍,就快好了……”
“殿下,犯过错一点也不可怕,只要你明白过来,努力前进就好了。只要活着,我们的人生永远有第二次机会。”
……
滕玉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睁开了眸子。
光亮射进来的那一刻,一双覆着薄茧的手盖在了他眼上。
“殿下,刚醒来不要睁眼,缓片刻。”
是云岚清冽的声音,滕玉轩听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此时脑袋还是懵的,想着,终于从黑暗中走出来了……
“我真的好怕,方才,疼……”颤抖的覆上盖在他眼上的那只手。
“不怕了,我们走出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云岚俯身,用另一只手扯出绢子,为他擦汗。
对面,滕月默默收好了所有银针,由着雨雾搀扶起身,出了帐子。
虽然知道两人并没在一起,但这和谐的插不下第三人的画面……
简直就是撒狗粮,对她一百点暴击。
她总算明白了,为何阿轩一开始那么抵触萧璃,不愿意和他俩在一块。
回到自己的帐子,她根据阿轩方才的脉象,写方子。
人虽然醒了,但后续的恢复需要些时间。
雨雾一边研磨,一边八卦的问她,“公主,云将军和小王爷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滕月用笔杆点她,“想什么呢,你这丫头。”
“方才阿轩说‘喜欢云岚’,云将军的表情明显就是惊讶、不知所措。这是第一次听到阿轩表白。”
雨雾“噢”了声,不罢休道:“奴婢看着,云将军与平时判若两人,很温柔的答话,安抚小王爷呢。”
“证明阿轩的努力没白费,将军至少不讨厌他,对他有好感。”滕月十分欣慰。
弟弟这些日子总算是有了成果。
不出意外,滕玉轩在身体好全之前,都能在云岚帐子里住。
受这一次伤,换来将军的心疼与照料,也不错。
何况阿轩如今还有战功加身。
滕月越想越觉得有戏。
她笑着笑着,忽然面容一紧,捂着肚子垂下头。
“公主,您没事吧?”雨雾忙蹲下身子,问。
“没事。”滕月唇角微白,“孩子不乖,又踢了我一脚。”
“今日的安胎药还没喝,奴婢给您熬煮安胎药。”
“不必了。”滕月摇摇头,目光看向帐子外极远的天空,那里空荡荡的,一点雏鹰前来的迹象都没有。“我不舒服,不是安胎药能解的。”
是夜。
她从军营救治伤员后,在岑墨之的陪伴下,返回自己的帐子。
“表妹,表哥就送到这里,在你隔壁的帐子里住下。”
“好。”滕月敛目,目送他离开。
不可置否,表哥真的对自己很好。
他对自己的情意,也表现得越来越大胆。
可自己就是对他无法心动,也许是自己受伤太深,还没法让任何人走进心里。
她打算,明日再和表哥说一遍,叫他别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了。
表哥这样好的人,配得上高门贵女。
自己这种人不值得的。
转身的那一刻,忽的听到“嗖——”一声。
她眸光一震,这……这是雏鹰的翅膀扇动声!
忙忙回身,去看幽蓝的夜空。
怎么会……没有呢?
表哥还没走远,滕月急急的喊住他,“表哥,你有没有看到,有雏鹰或者什么鸟类经过?”
“没有。”岑墨之背着身子,只停了一瞬,而后离开。
“没有吗……”滕月心染失望,仍不甘心的等在门口。
然而,一直到半夜,她才傻傻的反应过来。
自己真是妄念生忧。
竟然还想着,那人会给自己寄信,解释一切……
她躺在床上又哭又笑。
笑自己,太傻。
他都如此对自己了,自己还想着,要生下他的孩子。
不想了,这次是真的,要忘掉他。
自己的孩子,从此,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
千里之外的赤霄大都。
七王府。
萧璃坐于镜子前,一点点撕去暗黄的面具。
一个半月不见天日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苍白无血,瘦的脸颊凹陷。紫瞳镶嵌在深深地眼窝里,无神而郁郁。
萧延“啧”了声,“哥哥,父王醒后雷厉风行,将四哥打压到谷底。按原计划,我们即将面见父王,你就这幅样子去见他?”
“看着比病重后的父王还要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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