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杳被雪柚喊起来的时候，只觉头疼欲裂。
“何事？”揉了揉额角，楚溪杳低声问道。
“小姐，侯爷和夫人请您去前厅，说是有世子的消息了。”雪柚给楚溪杳披上外衣，将方才来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楚溪杳手上的动作顿了下，脑子清醒了不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除了最开始说周彦辰在北疆失去消息之外，她嫁进来这么久北疆都再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为我更衣。”额角不自觉抽了一下，两弯长眉微微蹙起，楚溪杳莫名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匆匆赶去前厅，周伯邑扶着额头坐在主位上，陆氏坐在另一边，神色也有些紧张。
四房住得近已经全过来了，二房三房来得晚了些，老夫人年纪大了周伯邑本不欲惊动她，谁曾想她竟然自己拄着拐杖在二夫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老大，听说有彦辰的消息了？”等二夫人扶着她坐下后，老夫人忙不迭开口。
周伯邑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整个前厅浩浩荡荡坐了好些人，全都大气也不敢喘地等着，周伯邑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目光沉沉地盯着地面。
其他人瞧他这副表情便猜到只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了，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送消息的人听说路上跑死了两匹快马才赶到上京，现下缓过神来之后，带着一身泥土风尘踏进前厅，跪在周伯邑面前。
“元初，辰儿他……”周伯邑放下手，迟疑着开口，目光落在那人背后背的包袱上。
元初穿的一身布衣沾满了泥土，上面甚至还有不少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鞋子也破破烂烂的。
“禀侯爷，我们在靠近敌军大营的一处山谷中找到了世子的遗物。”元初一边说着，一边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摊开在众人眼前。
包袱里的东西并不多，一部分铠甲的碎片，一块玉佩，中间刻了个“辰”字。
那铠甲的碎片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了，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玉佩上有一道几乎贯穿整个玉佩的裂痕，像是被尖锐的武器劈到了。
楚溪杳看见这玉佩，下意识往周彦景那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他腰上也有另一块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玉佩。
心头一沉，楚溪杳环视了一圈屋子里众人的表情，四房这边的表现尚算在楚溪杳的意料之内，但二房和三房却是从这人进来之前眼珠就活络地转个不停。
“这玉佩……”陆氏伸出手接过玉佩，手指都在颤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泪当场便落下来了。
周彦景往前跨了两步，也神色怔愣地望向那块玉佩：“大哥……”
元初掀起衣摆，膝盖一弯直挺挺跪了下来的，低着头，声音中的情绪十分低落：“这铠甲本是完整的一副，但因为路途遥远负重难行，小人只带了一部分过来。”
“这铠甲，正是世子战时穿的那一副。”
银白的铠甲早已失去了光泽，凝固的血迹留在了上面，斧钺痕迹清晰可见，几乎将这块碎片劈成两半。
“那山谷中的道路一侧是山另一侧却是断崖，我们在山路上找到的这块玉佩，在山崖下找到了世子的铠甲，据军中将领推测，只怕世子已经葬身山谷，尸骨无存……”
这铠甲周围还有动物尖齿咬过的痕迹，看起来仿佛是周彦辰还穿着它时被野兽啃食了躯体。
“当日敌军佯装撤退，世子想要乘胜追击便带人进了山谷，但山路太长且路太狭窄，只能容两人并肩通过，所以耽搁了好些时间，后来便遇到了敌军的埋伏。”
“敌军将山谷围了五天五夜才离开，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再派人进去找寻，便只看到了这些东西。”
元初说完，朝着周伯邑磕了个头：“小的护卫不利，致使世子丧命山谷，还请侯爷降罪！”
元初本是周彦辰身边的一名侍卫，因身手了得被周彦辰提了上来，当日奉周彦辰的命令单独领一支队伍偷袭另一部分败退的敌军去了，没想到等他回来之后得到的噩耗便是周彦辰被人围困在了山谷中。
这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一次敌军分明只是佯装败退，实则有备而来计划周密。
他们是兵分两路，一队人马引开了周彦辰身边的的人，而大部队则是杀了个回马枪埋伏在了山谷当中，只等着周彦辰深入之后来个瓮中捉鳖。
周彦辰在北疆打了好几场胜仗，敌军早已看他不顺眼了，这一次设了这么个圈套就是为了要周彦辰的命。
陆氏手中紧紧握住那块玉佩，低低抽泣起来，其他人也或真或假地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周伯邑按了按眉心，朝元初沉声道：“与你无关，辰儿年轻气盛棋差一着，不必过于自责，先起来吧。”
古往今来，山谷设伏遇伏的例子数不胜数，周彦辰却还是中了计，到底还是人太年轻了。
元初依然低头跪在地上没动。
周伯邑现下还沉浸在周彦辰战死的伤痛当中，也无暇顾及元初，便任由他继续跪着。
“彦辰还这般年轻，尚有光明前景，想不到竟……”二老爷周伯涛看着地上那伤痕累累的铠甲，面上满是沉痛之色，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北部戎狄历来是我朝心头大患，彦辰自请上战场且屡立战功，本以为或许能够彻底将戎狄驱逐出境收回失地，岂料这戎狄果真是诡计多端。”三老爷周伯涛也接了一句，面上满是可惜的神情。
周伯邑沉默地听着，神情几经变换。
“眼下，既然已经确认了彦辰的死讯，侯府也该为他举办葬礼才是。”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苍老沙哑，将她的真实情绪掩盖得极好，“纵使是没有个全尸，立个衣冠冢也是好的。”
陆氏仿佛没有听见老夫人的话，仍然哭泣不止，周伯邑也没有开口。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目光一转忽然看到楚溪杳，顿了一下，厉声道：“彦辰战死，你身为他的妻子，便没有一点悲痛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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