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杳不是学医的，不太清楚这些事情，所以也只是在心中随便想想。
“雪柚，叫人打桶水进来。”楚溪杳转头吩咐道。
外面丫鬟动作很快，没一会便提着水桶进来了，正当她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被楚溪杳制止了，楚溪杳让她去将门打开，候在旁边等着帮忙。
然而实际上，在场众人都清楚，楚溪杳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避嫌。
房门大开，客房又没有屏风遮挡，里面的场景基本算是一览无余。但那丫鬟靠的也不近，所以无论是她还是外面的人，都没办法看到一些更具体的操作。
元妙之先前和她说过，她治伤的手法比较特殊，需要保密，不能让旁人学了去。
楚溪杳将一旁架子上放着的盆拿了过来，从箱子里拿出瓶药，拔去塞子后倒了些黑色的粉末出来，舀水化开后，将架子上挂着的帕子丢了进去。
“陛下虽然让我为大人治伤，但到底我是有夫之妇，行事多有不便，便有劳大人自己动手。”楚溪杳指了指那盆黑漆漆的水，“将自己伤口上腐坏的部分洗去。”
游鸿身上的伤，边上的一圈是腐坏得最严重的，皮肉发白，一直在往外渗一些透明的液体，感觉往上面一抹甚至能抹下腐坏的碎肉来。
游鸿一语不发地坐起来，将浸透了的帕子从盆里捞出来拧干，直接按在了伤口上，随后狠狠一抹。
表面那一层腐坏的部分立刻便被布巾带了下来，鲜血开始往外渗。
“继续。”楚溪杳坐在旁边，手上端着雪柚给她倒的茶，姿态闲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看戏。
游鸿依言反复擦拭着伤口，牙关越咬越紧，额角也爆出了青筋，冷汗滴进眼睛里，一阵涩痛。
他现下做的这些，其疼痛程度不亚于剜去腐肉时的痛，但剜腐肉的痛只需要经历一次，如今这却是要反复多次，即便他受惯了伤忍惯了痛也有些吃不消。
等到那伤口处的血肉终于变成了正常的颜色后，楚溪杳总算是叫了停。
盆里原本漆黑的水里隐约带着些红色，表面飘着一层抹下来的腐肉。
旁边候着的丫鬟见状，立刻上来将那盆水端到外面倒了，用清水将盆和帕子都洗干净后才拿进来。
楚溪杳又从箱子里拿出个药瓶，这次倒出来的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用水化开后，楚溪杳指着那盆水：“用帕子沾水捂住伤口，每次五息的时间，我说停再停。”
游鸿侧躺到床上，一手捞起湿淋淋的布巾盖在伤口上，随后便忍不住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原本古井无波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若说上一个步骤是类似刮骨疗毒，每一次痛都只是短时间的，咬牙忍一忍便能扛过去，现在的这步骤却如同钝刀割肉，疼痛一直持续着。
且上一个步骤的时候，那些腐坏的肉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原本有一些部分是没有感觉的，碰到基本感受不到疼痛。
现在那些都没有了，裸露出来的都是还未恶化的部分，再加上那帕子没有拧干，上面的药水全部积在那个坑里，痛感较之先前放大了十倍不止。
游鸿侧躺的姿势让他不用时时刻刻扶着那帕子，腰间的痛疼过于难以忍耐，他忍不住一手握拳，另一手却是紧紧扒住床头的挡板，指节攥得发白。
如此反复了五次之后，床头的挡板被游鸿硬生生掰断了一块，楚溪杳终于叫了停。
游鸿松了口气，将帕子扯了下来，拧干上面的药水后正要将自己伤口上蓄积的药水抹去，却被楚溪杳制止了。
“药水不能擦。”楚溪杳瞥了一眼，“今日便到这里，这药水需要一直蓄积在伤口上，每次干了之后都需要继续补充，如此反复三次再擦去，之后等到伤口不再渗血方能进行下一步。”
楚溪杳让丫鬟将盆和帕子拿去洗干净后为游鸿重新冲了些药粉。
将箱子合上后，楚溪杳目含怜悯地看了一眼游鸿一眼：“大人自己保重吧。”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元妙之给周寄娆治伤那天，周寄娆明明喝了麻药却还是叫得那般凄惨了。
元妙之的这两个步骤，一个要硬生生将腐坏的肉抹掉，一个要拿消毒的药水反复折磨自己的伤口。
这么两个步骤下来，即便是游鸿这种常在刀光剑影中来去的男人都受不了，周寄娆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不过周寄娆占了伤口小的便宜，且元妙之给她用了麻药，周寄娆发出那一声惨叫之后没准元妙之还嫌她聒噪直接将人打晕了，所以周寄娆其实感受到的疼痛不算太多。
但游鸿可就不一样了。
楚溪杳没有麻药，也懒得给他用麻药，所以便让游鸿硬生生地受着。
游鸿的伤口和周寄娆那种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处理起来比周寄娆费时间多了，楚溪杳后面基本每日都会过来一次，每次用的药和处理方法都不一样，后面还用上了工具。
一直到第四日的时候，伤口的情况才总算是开始好转了，已经能看到一层薄得不能再薄的痂了。
楚溪杳面上闪过满意的神色，慢条斯理地将箱子合上：“好了，伤口到这种程度便不会再恶化了，后面大人只需要好好养伤，不要让伤口再次崩裂就行了。”
楚溪杳说罢便准备离开，游鸿立刻出声叫住了她。
“夫人留步。”
楚溪杳回过身去看着他，面露询问之色。
“夫人先前为我拦住舒阳，无论如何都对我有恩，夫人又使出这般计策助舒阳抓住我，想必是对我有所求，夫人不如直言。”游鸿面色冷淡。
楚溪杳闻言，勾唇笑了起来：“大人，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既然我对你有恩，那便不叫我有求于你，而是你应当向我报恩。”
游鸿面上僵了一下，随后他语气生硬道：“是，夫人请说。”
楚溪杳轻轻哂笑一声：“不好意思了大人，我这些日子忙着给你治伤，没空去想什么恩不恩情，若是大人实在急着要还这份情，不若给我两日时间，我想好了再告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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