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秀才:??
如任何一个知晓自家女儿要被坏小子拐走的老父亲一样,宁老秀才噌地一下提高了警惕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淑华打听了谁了?”
“不行,这年头可多骗人的浪荡子了,我得现在就去问问淑华。”
看得好笑极了,宁老太太忙摁住了他:“干什么呢。人家孩子就随便问一句而已,你就这么当一回事了。回头这两人之间没事也被你闹出事了。”
这话说得有理,宁老秀才又躺了回去,颇为忧愁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宁老太太十分光棍地道:“小四都在信里说了,淑华问得那孩子姓谢,是咱们临县的人,家里只有一个寡母和一个妹妹,平日在书院读书很上进,为人有些过分古板,却是个很老实很有正义心的孩子,和淑华也是偶然在大相国寺认识的,不是那等专门拐别人家小娘子的事。”
宁老秀才纳罕道:“照这么说,这孩子不是挺不错的吗?”
“就是这么说啊。”宁老太太轻叹一声道,“卦象上说事情将有波折,也不知将怎么应在这孩子身上。”
“要不咱们从现在就开始拆散他们吧。”
“想什么呢。”明明刚才防人跟防贼似的,这会子要把人拆散,宁老秀才又不愿意了,“卦象上不是说最后结果会是好的吗?人家都说圆空大师的卦象没有不准的。淑华如今还小呢,只要最后能得个好归宿,中间多折腾一点儿也不坏。”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只管看着就行了。”
宁老太太等得就是这句话,当即看向宁老秀才,淡淡地问道:“那你呢?你也相信圆空大师的批文吗?”
没料到宁老太太这猝不及防地转折,宁老秀才当即一下愣住了:“我……”
宁老太太看着宁老秀才道:“今天圆空大师说完你的签文后,你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晚上也睡不着觉。这么多年了,你心里还是想着科举的吧?”
宁老秀才垂头嗫嚅道:“毕竟读了这么多年……”
“那就考吧。”宁老太太斩钉截铁地道,“正如圆空大师所说的,自从蜜宝来了咱们家后,咱们家已经转运了。说不定你的机遇就在这一年的乡试里了。”
没料到宁老太太竟如此果断,宁老秀才反倒踌躇起来:“可是,可是……”
宁老太太道:“没什么可是的。家里如今也不缺你那教书的那点钱了,明天你就去村学里说一声,重新开始备考吧。”
眼神缓缓湿润了,宁老秀才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宁老太太道:“秀娟,你就不怕咱们家又变成以前那样吗?”
“我怕。”宁老太太平静地道,“我做梦都在怕。可是我更怕你会从此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我怕等到十多年后你我入土的时候,你仍旧会想着如果当初多试一次就好了,从而闭不上眼睛。”
“我宁愿为你再冒一次险。”
借着外头微弱的皎白月光,望着宁老太太平静安然的眸子,宁老秀才一时极度鼻酸,忍不住偏过了头道:“我……“
宁老太太接着道:“只是无论成与不成,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考了。考成了咱们家就又多了一个举人,若是考不成便也从此没有遗憾了。”
“如何。”
黑暗中,宁老秀才沉默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嗓音道:“我、我考虑一下吧。”
宁老太太‘嗯’了一声。
屋内恢复了安静,夫妻俩正要入睡。
外头突然传来了宁二头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抓贼了,大家快起来帮忙啊,咱们家进贼了。”
再也顾不得睡觉了,宁老秀才和宁老太太忙都披衣跑了过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宁仲济宁张氏夫妻、宁叔济宁程氏夫妻,连隔壁的宁早秋都探了个头出来看。
“怎么回事?”
“哪儿来的贼?”
“把这贼抓住了吗?”
……
外头动静实在太大了,老徐宁氏也被弄醒了,骂骂咧咧地披衣出来道:“我说老三,你们家这运道也真是绝了。家里都穷得叮当响了,居然还有贼惦记着。有时间你真该去庙里拜一拜了。你们家人已经倒霉成这样了不要紧,我们福哥儿还是要考状元的,可不能被你们影响了……”
“等等,这不是福哥儿吗?”
被宁二头拧着手从厨房揪出来,嘴角一圈还挂满了菜油,徐正福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我就是吃你们家一点羊汤怎么了?你们家熬了那么大一锅羊汤呢。大家还是亲戚呢,这么好的东西都不知道给我们送一点,还都给吃光只剩下汤了……”
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宁二头挠了一下头,解释着道:“我方才起夜上茅房,看见厨房里有动静,还以为家里进了贼。结果进去一看是表弟在里头吃东西呢。”
宁五姑娘最先反应了过来道:“什么吃东西,姑姑不是都说了,我们两家从此要分灶吃。亲兄弟明算账,谁也不占别人家的便宜吗?这叫做‘偷’!”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说什么偷不偷呢,读书人能被这么污蔑清白吗?”老徐宁氏先是不乐意地回了一句,又一把揪过了偷吃人家潲水还满嘴油的孙子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是欠了你的吃的,还是亏了你的嘴了?你就非得吃上这一口呗。”
徐正福理直气壮道:“奶你做的腊鱼不好吃,羊肉汤好吃。奶,你干脆把咱们带来的腊鱼腊肉分他们一点,来换羊肉吃呢。”
“反正他们乡下泥腿子,哪儿值得当吃这么好的。”
宁家人登时都被气笑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宁五姑娘立即冷笑道:“嫌弃我们一家是乡下泥腿子,就现在给我们滚出去。我们家不配你们这些金贵的汴京城里人踏足,免得把你们的脚也给脏了。”
说着就道:“二头,去给你姑奶奶取行李。“
一见宁家人真的恼了,老徐宁氏也有些慌了,忙开口道:“别啊。福哥儿就一个孩子,说得话哪儿能当真。你们一大家子大人难道还和一个孩子计较。”
她们来小岭村住可是有两个缘故的。
一个是她托福哥儿私塾的老师打听到的,镇上来了一个士林里出名的经年大儒,正在筹办一个小私塾。
不少汴京城的大官家的人都争相将自己儿女送进去,当那经世大儒的弟子,预备科举结交人脉呢。
她的福哥儿读书那么聪明,要是能进去那私塾,从此前途就不必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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