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饭吃得差不多了。
邓钰犹犹豫豫还是开了口，“爹。”
金大富扒拉着米饭，嚼了几下，“啥事儿？”
“今年这天儿，我看不对劲。”
“咋不对劲？”
邓钰认真的说：“眼瞅着好像要闹虫子。”
金大富不以为意，道；“闹啥虫？蝗虫？不可能，去年闹过一阵儿，今年不会来了。”
邓钰心说去年那是探路的，小打小闹而已，今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蝗灾，可她爹太固执，若不说出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他怎么也不会信。
“爹，我买了上千只鸭苗，家里养不下了，你就把田分给我，我让二小子过来打理。往年春耕你有多少收成，我到时候补你多少银子，您看行不？”
“养鸭子？你这不是瞎胡闹吗？”养家禽最是不挣钱，辛辛苦苦养大，到头来卖不出去几只，顶多能回本就不错了。这丫头先前聪明了一回，这次怎么又糊涂了。
“爹，我都当阿奶的人了，你看我是瞎胡闹吗？我不是危言耸听，我真觉着今年不太平，还是别春耕了。”
许芙蓉本想说自己相信巧巧说的话，但春耕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一大家子还指着种地糊口呢，粮食要吃要换银子不说，还得交赋税呢。不春耕，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金大富见邓钰神色极其认真，确实不像在胡闹，心中有了思索，先前下雪，这丫头也是好说歹说要囤粮，他死活不信，后来果真下了暴雪。
这回兴许也是那么回事儿，他犹豫着。
二婶不说话，邓钰以为这下没帮手了，却没想到这回替她说话的是她三叔。
金大开劝道；“大哥，我看巧巧也不像在闹着玩儿，她这些日子让我打的农具，全是耕地用的，若是她真为了躲懒不耕地，犯不着费心思打农具。”
“再说，也不是一年都不耕地，只不过不春耕，夏末的时候还是能耕种。如今二哥也去村里当夫子了，一个月有二百文束脩费，我新接的一批活计也能忙到夏天，加上家中还有那么多余粮呢，少一季耕种，也没啥吧。”
“爹，我真不是胡闹，我有规划着呢，春耕不种，先养鸭子，后边忙赶着下一季耕种时节，立马就种上，不耽误您收成，保管今年收成比去年多，成不？”
她爹不说话，一副沉思的样子。
邓钰知道他这是动摇了。
邓钰也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忙放下碗筷，“我吃饱了，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儿我就让老二把鸭苗带过来，我先回去了！”
她跑得快，眼见她爹在后面喊些什么，风有些大，她也听不见了。
一家人吃完饭，三个女人一起把碗筷都收拾了。
金巧巧她爹和她三叔在院子里坐着，“三弟，你真觉着巧巧说的靠谱？”
“她说会闹蝗灾，这不扯淡吗？今年我可是连一只蝗虫都没见着过。连着下了那么久的大雪，虫子早该被冻死了。”
金大开拍拍他大哥的肩头，说道：“可你也觉得巧巧不会拿这事儿开玩笑不是？”
院子外有人敲门。
金大开站起身来，自语道：“看看是巧巧又折回来了，还是二哥回来喽。”
都不是。
他把门打开后，门外站着一个人。
背着一大麻袋，乌漆嘛黑的皮肤，天色有些暗了，看不清五官，只看到那人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一股子腥臭味。
金大开还想哪来的叫花子，那人却开口喊了声，“爹！”
这声音沙哑又熟悉，金大开怔了怔，“阿志？”
“爹，是我。”
居然是金志回来了！
金大富走近一看，确实是金志，他朝里头嚎了一声：“阿志回来啦！”
金志拖着麻袋走进来，“大伯！”
她三婶王翠芝在灶屋正刷碗呢，听闻这声儿，浑身一怔，手也顾不上擦就出来了，“阿志？”
金志被晒得黢黑，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但他一笑，露出一排大牙，洁白洁白的，“娘，我回来了。”
王翠芝眼眶都湿了，愣怔站着，差点儿不敢相信。
金志上前拥住他娘的肩，“娘，我回来你咋还哭了呢，不高兴吗？”
王翠芝哽咽着，说：“高兴，你回来娘当然高兴。”
“娘，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大伯娘二伯娘都有份儿。”金志蹲下身，开始扒拉他的破麻袋。
王翠芝问他：“先别捣鼓了，你吃饭了不？”
“路上啃了两个饼子，这会倒不是很饿。”
杨如芳走过来，说：“赶了许久的路吧，给你煮点吃的，去洗把脸，多少吃点儿，这一路也辛苦了。”
金志笑着摇头说：“大伯娘，不辛苦，想到要回家，我心里头开心着呢。”
金志回来，一大家子又回到堂屋坐着了。
金大富说：“不赶巧，你堂姐前脚刚回去，你后脚就回来了，差点儿还能碰上面。”
金志扒拉几大口米饭，在海上漂了大半年，这会觉着米饭那是喷喷香，“不打紧，过两日我去看她去，我这次回来，少说也要待个月余，有的是时间。”
听儿子说能在家待个把月，王翠芝心里头舒心不少，“瞧你瘦成啥样了，今年家里头粮食多，这两日朝廷的赈灾粮也发下来了，你可得多吃点儿。”
“我听说今年下了雪，春耕都迟了。去年下半年还闹了小一阵蝗灾，咋家中粮食还能多？”
许芙蓉是急性子，直接就将邓钰年前给了娘家不少银子叮嘱说要囤粮再到今日说不春耕的提议全都给说了一遍。
金大富心中还是没底，“你堂姐劝咱别春耕，我一个庄稼汉，靠地里刨食，让我别耕种，我哪受得住。”
“大伯，你别说，这事儿，兴许真得听我堂姐的。”金志一脸认真说：“我此次回来，路经雍州。听当地人说，今年开春，庄稼地里发现不少蝗虫卵，可把农户们给吓坏了，往土里扒拉，那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啊。”
金大富脸色一变，“竟有这事儿？”蝗虫卵数量之多，一到夏季孵化出来，那可是一场大灾难啊。
金志点点头，“是啊，大伯，你听我堂姐一回，蝗灾这事儿不是空穴来风，那都是有苗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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