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六月，正值小暑初伏。
自这日起，便是正式入伏。
炎炎夏日才算真正到来。
祁子南下学归来，热得满头大汗，他在水缸边连喝了三碗水，重重吁了一口气，“哈，爽快！”
邓钰问他为啥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祁子南高兴说：“里正叔说地里麦子快熟了，家家户户要忙着收麦，明儿起就给小学堂放田假啦，有整整十五日呢。”
他家没有耕种，自然也没有麦子可收。
想到既不用去上学，也不必下地割麦子，祁子南美滋滋又喝了一碗水。
祁子西知道他三弟打着啥主意，不上学又不必收麦，他定是又要和狗蛋上山野去了。“正好，明儿起，和我去镇上卖烤鸭去，你就负责兑糖水。”
天气越热，清补凉越是好卖，光是他每日去胡氏医馆抬井水都要抬个好十几回。
祁子南瞥着嘴，不情不愿，他才和狗蛋哥约好，明儿一早就要上山去采野果子呢。
“二哥，我能不能后日再去......”
“不行！”
顾海就在边上，自告奋勇说：“子西哥，我能去的，我可以帮忙兑糖水。”
顾湖也举起手：“我也去帮忙。”
祁子西摁住他三弟的脖子，“你瞧，大伙都愿意帮忙干活，哪个像你这般净是躲懒？”
“我没说不干，不过是晚一日，后日我定会乖乖回来干活的。”祁子南嘟嘟囔囔。
祁子西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不成！明儿一早我就拉你起来！别想偷懒！”
祁子南吐槽道：“二哥，你咋这么凶？当心将来娶不着媳妇儿！”
祁子西作势就要去揍他，祁子南反应快，迅速躲到邓钰身后，“娘，你看二哥他——”
祁子西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你想偷懒，就算是娘也不会护着你，你出来！”
祁子南一想，确实是这样，于是与他娘打着商量，“娘，山里的野果子酸酸甜甜，可好吃了。您想不想吃？明儿我去给您采。”
如果邓钰没有记错的话，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蝗灾就在这几日了。
蝗虫来袭，遮天蔽日，连路都看不清，这种时候，别说去山上了，就是在村子里都未必能找到回家的路。
于是邓钰严肃地说：“明日你哪儿也不许去。”
祁子南没想到他娘果真不许他去，他正想求求情，撒个娇。
只听邓钰又说：“明日谁也别出去，都给我在家里头呆着。”
祁子西疑惑问道：“娘，咱也不出去吗？不做买卖了？”
“对，我写个告示，一会你送到镇里摆在咱摊位上，这三日都歇业。你再去一趟满盈酒楼，让你大哥同温掌柜告个假，就说这三日不去了。”
祁子南不解道：“为啥啊？娘，出啥事儿了？”
邓钰知道不给老三一个理由，他能一直追问到底，于是随口瞎诌：“娘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爹，他告诉我这两日有蝗灾，千万别出门。”
祁子南眼睛一亮，丝毫没有怀疑，“娘，爹还说了啥不？”
“他让你好好上学，认真做功课。”
祁子南失望地咕哝：“就没别的话要与我说？”
邓钰摁住他的肩头，“有啊，你爹说了，下回你梦到他，他亲口与你说。”
祁子西毕竟年岁长一些，没那般好糊弄，他表示因为一个梦，就要中断好不容易干得红火的生意，是不是有些草率。
邓钰说：“放心吧，你爹咋会骗我，咱就当休假，在家好好歇两日。”
先前热过一阵子，后来接连下雨，温度慢慢降了一些。
今日小暑，明显能感觉到烈日烤灼着大地。
一点儿风没有，浑身都有一股闷热感。
明日不去摆摊，邓钰一大早就让祁老太太她们不必宰杀鸭子。
也告诉曹寡妇、殷小雅和牛桂花明日不必来了。
就连老林头来送木薯，邓钰也把工钱及时给他结了，告诉他这两日千万别再往山里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闲了下来，开始干一些平日里的自个儿的小杂活。
邓钰则是去田边瞧了瞧。
麦子就要成熟了。
远远望去一片片金灿灿的，在烈日之下泛着金光。
想到在这巨大的丰收之下隐藏着危机四伏，邓钰内心有些沉重。
而村民们在田地里忙活，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半点儿没意识到危机将至。
辽阔天空中，零星有几只飞虫，落在麦穗上。
村民不可能认不出来，那就是蝗虫。
可偏偏情愿熟视无睹自欺欺人，也不愿预防起来。
有些妇人瞥见邓钰站在田埂上，甚至低头就议论起来。
“祁金氏自家农田不耕种，这时候要丰收了，跑别人家眼红来了。”
“那也未必，听说她在镇上做鸭食买卖，生意好着呢！”
“做买卖又如何，她家中上千亩土地，你当不要交粮交税？一亩地一年要上交二十斤粮食，两千亩地就是四万斤，你看她年前拿得出来不？”
“说的也是，到时候有她愁的咯。”
只要占着田地，甭管是种啥还是干别的，都得交粮。
特殊情况下，赋税可免，但交粮基本上是看收成，按整个村子产量平均数的十分之一交粮。
占地越大，自然要交的更多。
往年无灾无害正常情况下，一亩田地一年可产近二百斤粮食，这是春耕加上夏耕，两季度的收获。
村里人都知道祁金氏家连春耕都没耕，就算赶上夏耕，秋收的时候也不可能能够收获四万斤粮食。
不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邓钰大抵能猜到那些碎嘴子的妇人在背后议论她。
她丝毫不在意。
她早计划好了，暴雨之后养水田，之后就能下秧苗了。
她的秧苗品种优良，她估摸一亩地能产一千斤稻谷，出米率大约在百分之七十，那么每亩地能有七百斤粮食。
足足比万祥村往年的平均产量高出三倍还多。
何况产出来的不仅仅是粮食，而是精品大白米。
不但交粮交税用不着担心，她还知道今年多灾多难，粮价疯涨。
公粮不够，年底的时候朝廷会以较高价从农户手中收粮。
到时候她定是能好好大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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