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南被喝住了，愣怔了一下。
但很快反应过来，边跑边把网兜子掏出来罩在头上。
他方才只望了一眼，腿都差点儿吓软了，天边蝗虫密集成群，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蝗虫。
他听到旁边田埂下面好多人呼喊着。
“是蝗虫！”
“天呐！好多蝗虫！”
起初天一下子暗下来，人们还以为是乌云密布，即将要下大雨。
过了一会才发现不对劲，这些‘黑云’移动得很快，密密匝匝，还有声响。
仔细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乌云，是大片大片成群的蝗虫，遮天蔽日。
有的人反应快，拿起搁在田埂边的工具，准备要扑蝗虫。
这些日子里正苦口婆心劝了许久，还是有大部分人愿意听的。
家中都自制了扑杀蝗虫的工具，平日里下地的时候都带着。
但蝗虫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不一会儿就到达万祥村上空。
人们费劲驱赶，全村的家禽也都躁动起来，田地里地鸭子疯狂扑腾着翅膀，鸭嘴一张一翕边能迅速吞下一只蝗虫。
邓钰眼见尽管驱散了一部分蝗虫，后边紧接着还有更加庞大的数量密集涌过来。
照这样下去，不仅庄稼都被啃噬殆尽，发起狂来的蝗群甚至还会咬人。
有些人没有网兜子，也没有戴草帽，蝗虫扑面而来，脸上都被划拉出好几道小口子。
邓钰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把怀里早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用力抛掷进自家荒地里。
有一小片草上撒了酒，一触即燃。
这几日没有雨，杂草都被晒干了水分，易燃易着，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邓钰拼了命往村子里跑，还是被烟熏得猛地咳了好几下。
祁子南跑到安全的地方，听到有人在喊着火了。
他喘着气儿回头一看。
起火的地方居然是他家的荒地。
火势汹涌，冒起的火苗子直冲云霄，上方经过的蝗虫纷纷掉落。
里正戴着草帽，举了一支巨大的扫帚，正组织村民们捕杀蝗虫。
村民们都没遇见过如此场景，大呼小叫的都有，一时之间场面一度无比混乱。
这时候有人看到通天的大火，惊声尖叫起来。
里正不是没想过用火焚烧。
但是每家每户地里头还种着麦子呢，一烧可就啥都没了。
他正愁如此多的蝗虫该如何是好，就发现有一大片地里起火了。
大火刚好烧灭了好大一部分蝗虫。
他仔细一看，认出来那是卖给祁金氏的荒地。
祁子南就在人群前头站着。
里正一眼就看到他，“祁三儿，你家地里的火是你放的不？”
“不是我，是我娘放的吧？”方才他娘让他在草上撒白酒，完了还让他快点跑回村子，只怕就是准备要放火了。
他左右瞧了瞧，却没在人群中看到他娘的身影，他终于想起，方才他光顾着自己跑了，压根没察觉他娘到底跟上来没有，“糟了，我娘还没出来呢！”
燎原烈火熊熊燃烧。
田地里的人们早跑光了，这会田埂上哪能看到半点儿人影儿。
里正惊道：“啥意思？你是说你娘还在田地里头？”
祁子南一脸焦急，“是啊，方才我娘让我先跑出来，她自个儿却没跟着，这会她不见了，定是还未跑出来！”
“不成！我得进去寻她去！”祁子南一股脑儿就要往田埂里头跑。
里正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你不要命了？！”火势如此大，进去就是送死。
祁子南挣扎着，声音里都透着几分哭腔，“里正叔，我娘还在里面啊！”
虽说里正知道此刻祁金氏生死未卜，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进去冒险。
火势太大，蔓延极快，他也担心烧过头了，烧到村子里来。
于是派了一些人去挑水，准备从边缘开始灭火。
蝗虫的数量肉眼可见减少了大半，剩下的一部分也很快飞走了。
村民们已经不关注蝗虫的动向，眼下只顾担心这大火会不会烧到自家田地。
里正说要灭火，村民们也都很积极，回家取了各种桶子，去河边提了水来。
就在大家灌满水回到田埂边的道上，却发现大火并未蔓延过来。
烧到一些位置，自个儿就灭了。
有人问里正接下来该咋办。
却见里正死死抱着祁家三小子，根本顾不上看火势蔓延的情况。
祁子南拼命挣扎，只想往地里头跑。烟太大，她娘可能是被熏昏了，这会兴许在田埂某处倒着呢，他得快些进去把他娘背出来才行。
里正劝他，“这会进去别说寻你娘了，你自个儿都要烧死在里头！你先别急，等火小些，我让大伙一块进去寻你娘。”
等？人命关天的事情哪能等。
祁子南不愿等，明知道他娘有危险，他哪还能等得住。
有人凑过来，喊道：
“里正，火小了！”
“是啊，眼瞅着是慢慢小了。”
里正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火势果然消减下去。
他喊来一个大汉拉住祁子南，“看好这小子，别让他跑进去了。”
自己则是指挥大伙开始灭火。
杂草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没有燃烧物，火也渐渐小下去。
村民各自回家取工具，锅碗瓢盆都用上了。
一盆盆水很快就把火苗给泼灭。
里正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大伙听我说，此次多亏了东子娘，她牺牲自家的荒地，替咱们驱走蝗虫。这会她人还在田埂里头，生死未卜，大伙都赶紧跟我进去寻人去！”
虽然金巧巧在村子里人缘不好，但是通过先前分粮的事情，再加上每个月都还在祁家领着鱼，祁金氏从未抵赖，每次都按时按量分发给他们。
他们对祁金氏的印象也大有改观。
再有祁金氏自己根本没有春耕，她此举烧地灭蝗完全是为了整个村子，他们没有理由不去寻她。
里正叮嘱村民注意安全，便让大伙赶紧都进去，特别要留意田埂下面，人兴许就在下头昏了。
祁子南已经急疯，啥也顾不上了，边大哭着边往田地里头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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