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承弼把李家的田地卖给邓钰。
换来的十两银子，几乎全用来给他娘治病和买粮食。
这时节粮食贵，治病也不便宜。
十两银子撑不了多久。
阳承弼在料理家中的田地，眼看自家肥沃的土地，庄稼长出来也比别家壮实些。
越想越觉得亏。
好像被邓钰这个女人摆了一道似的。
地里头每年的收成分为三部分。
一小部分用来交赋税。
一部分留下来，作为一家子的口粮。
剩下的部分，卖给粮仓，换成银子。
银子补贴家用，而口粮省着点儿吃，加上山里头有野菜和野味，往年两个季度的收成吃一年没有问题。
今年是情况特殊，赶上了自然灾害。
如今田地也没了，明年一家子还不知道能指望什么过活。
阳承弼挥动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松土，脑子里一直在琢磨挣钱的事儿。
邓钰卖烤鸭子发了一笔小钱。
他也能做些小买卖，能糊口就行。
起码邓钰能做到的事情，他不觉得自己做不到。
但这能做什么买卖，他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自从李殷氏病了，她便很少出门走动。
她得的是肺病，一吹风就咳嗽。
好在原先交好的几个妇人，时不时还会过来探望她。
跟她唠唠嗑，聊一聊村子里的八卦。
特别是近期村子里不太平。
死了好些个老太太。
李殷氏虽然人在家里躺着，村子里出里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她全知道。
一想到黑熊出来伤人，另外还有人竟是活生生给饿死。
李殷氏胸口闷得慌，觉得有些瘆人。
“虎子娘，你是不知道哇，咱们村如今就数祁家过得最红火，祁金氏雇了上百人上她家去耕地，水田里头的稻子长的老高，那叫一个壮观！”
“没想到祁金氏那般混不吝，没了男人以后，还能过得这般滋润。”
“虎子娘，你不是说祁金氏懒得很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咋就有这本事，挣那么多银子？”
“可不是懒么，家里头就那么点子活，还要请曹寡妇过去做帮工。也就是运气好，去镇上做买卖挣了点银子，否则哪够她这么瞎折腾。”
“还真是运气好，做买卖哪有那般容易，虎子娘不也去镇上摆过摊子么......”
说话的妇人唠得上头了，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她赶忙闭上嘴巴，看了一眼李殷氏，好在李殷氏看向别处，好似没听到似的。
一时间静默下来。
另几个妇人也觉得尴尬，不再多待，随便找了个由头就走了。
“虎子娘，你好生歇息，咱下回再来看你。”
送走了几人。
李老爹回到屋里头。
看到孩子娘半靠在床头，一副恹恹的模样。
问道：“咋了？那几个娘们又说啥不中听的话了？”
李殷氏抬起头来，沮丧地说：“没啥，就是提起摆摊子做买卖的事儿，咋祁金氏就能做得好，我咋就不行。”
不仅卖不出去，还赔进去二十两银子。
每回想起这事儿，李殷氏都能差点儿呕血。
正是困难的时候，若是这二十两银子还在，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般紧巴巴。
“害，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啥。银子没了可以再挣，我不是说了么，没钱有没钱的过法，拎紧裤腰带，能过活一日算一日。”
李老爹摆摆手，表示没钱就过苦日子，又不是没过过。
人嘛，总是得吃点苦头，日子过得太舒坦也不好。
阳承弼扛着锄头从外头回来。
听到他爹又在长篇大论。
说白了就是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啥没钱有没钱的过法。
有舒坦的日子谁不想过。
不就是自己没本事，才降低欲望，没啥追求么。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偏生他娘还就吃一这套。
以至于家中富余的时候，他娘也从未想着省着点儿花。
该买的不该买的，丝毫不手软。
阳承弼耕了一天地，累得直不起腰来。
他娘病了这些天，他爹整日就弄点儿稀粥，让他们就点咸菜吃吃。
他要耕地，每日一早还要去下网子捕鱼，吃不饱体力也跟不上。
回到家除了吃饭，就是累趴在床上。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洗澡了，身上臭烘烘的也顾不上。
唯一令他有些欣慰的便是天儿凉了些，河里的鱼也多了。
一网子下去能捕到好些大鱼。
除了分给村民的，自个儿家里一个月还能留个几条。
阳承弼一条也没留，统统用来炖了鱼汤，给他娘补身子。
好在他娘的病一日日见好，除了有些咳嗽，也没啥大问题，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
年边左右一年期限到期，他终于不用再给村民分鱼了。
到时候又可以扛着捕上来的河鱼，去镇上售卖。
今年的鱼定是比去年还要好卖。
等挣到一些银子，他就能攒些本金，好好琢磨日后的打算。
他四弟也能有些正经事情可做。
而不是整日在家睡大觉，或者在村子里瞎晃悠。
说起他四弟他就恨铁不成钢。
一年到头都快过完了。
啥正经事儿也没干。
整日游手好闲。
近些日子也不缠着苏妙了。
睡到大中午起来，吃过饭就出门去了。
也不说去干啥，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阳承弼是说不得他，一说他就急。
他洗了把脸，深深叹了口气。
一家子，谁都靠不住。
他想起在军营的大哥和三弟。
若是兄弟几个都在，一块儿做点买卖，兴许还能有点儿盼头。
光凭他一个人，想要挣点大钱，实在是不容易。
阳承弼倒在床上，很快就打起了轻鼾。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开了一家大酒楼。
每日都有白花花的银子大把大把的进账。
他娘有穿戴不完的金银首饰。
他爹有喝不完的好酒。
家里住上了大宅子。
每间屋子宽敞得比院子还大。
前来给他和他四弟求亲的媒人都快踏破了门槛。
整个镇上的姑娘都想着嫁进他们家当阔太太。
而邓钰那个女人，穷困潦倒，哭着上门求他赏点儿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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