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县丞油盐不进，铁了心要跟邓钰过不去。
邓钰没办法，只好拿出金巧巧平日里的架势，在衙门撒起泼来。
“放肆！你这农妇！是要反了天不成？！”
“你当衙门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般撒泼？！想挨板子？”
“嚯，光天化日之下，县丞大老爷想要动用私刑？”
邓钰指着衙门外围着的众多百姓。
“外头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
“我不过是来讨问县试一事，县丞大人却要打我板子，这合理么？”
“你这泼妇，在衙门闹事，本官还不能罚你不成？”
“我闹啥事儿了？我来替我儿讨个公道，只要县丞大人拿出驳回我儿报名县试的缘由，我立刻就离开，何来闹事之说？”
邓钰走至县衙门边，一脸无辜：“诸位乡亲都给评评公道啊，县丞大人口口声声说我闹事，诸位看到我方才可有闹事儿？”
县衙的大门敞开着，百姓们不禁开始小声议论纷纷。
“是啊，这咋是闹事儿呢，这县丞大人特太不讲公道了。”
“就是，不过来讨个说法，竟是要打人板子。”
“堂堂县丞父母官，竟是如此为难一个妇人。”
“咋能干出这事儿......”
百姓们议论的声音不小，统统一字不差都传进谢县丞的耳朵里，他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够了！”
“你一个寡妇，私自开办厂子，已经是有违礼俗，本官本不欲与你计较，放你一马，你如此咄咄逼人，得寸进尺，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连她在村子里办厂子的事情这个谢老头儿都知道。
看到她果真是得罪他了。
不过......
寡妇又怎么了。
谁说寡妇不能开厂子。
大绥律法她从头到尾都看过。
没哪条规定写了寡妇不能开厂子。
邓钰是这么想。
可大绥的老百姓们可不这么想。
大绥向来女子地位低下。
近几年虽有女子经商、女子教书的先例。
但那几乎都是在大州郡，并且是一些家世显赫的女子。
在河湾镇倒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儿。
传闻归传闻。
事情真实发生在身边儿，那些大老爷们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一时间，风向又逐渐倒向谢县丞那头。
“怪不得县丞大人不给她儿子通过县试报名，一个寡妇开厂子，这叫啥事儿啊。”
“女子抛头露面，简直伤风败俗！”
“是啊，寡妇教养出来的孩子，能是啥好东西，县丞大人明智。”
邓钰差点儿气坏了。
谢县丞很是得意。
他笑眯眯地看过来，“寡妇就该好好在家待着，为亡夫好好教导子嗣，否则就赶紧找个人把自个儿嫁了，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这是搞歧视，寡妇怎么了？妇人又怎么了？”
谢县丞冷笑一声：“呵，你说寡妇？在我大绥，寡妇就该更加恪守本分，你如此抛头露面，带领妇女建厂子，如今还来我县衙撒泼来了，我作为朝廷命官，岂容得你如此放肆！”
“来人——”
“谢闫，本宫怕不是上了年纪，没能听清你方才说的是什么，可否再说一遍，寡妇该如何？”
一道清丽的嗓音传来。
邓钰猛地眼前一亮，看到赵婵穿着那身她买的玉色长衫。
缓缓从县衙门外走了进来。
她的伤还没好，走路时还显得又些许虚弱。
但是丝毫没影响她霸气的气势。
否则怎么她一出现，堂上坐着的谢县丞直接软了腿，差点儿栽倒在地。
“长...长公......”
谢县丞虽然硬气，也同卫礼一般迂腐。
但是他也没蠢到愿意和赵婵硬碰硬。
赵婵命人把衙门关上。
“咋回事儿，咋把门关上了？”
“方才那人是谁啊？”
“谢县丞喊他张公子，会不会是京都来的啥世家公子吧？”
“......”
门外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公堂之上的人也都被撤下。
谢县丞这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虽然迂腐，但不代表他不惜命。
长公主在京都是如何惩治忤逆她的那些朝臣。
谢闫是见识过的。
他年纪不小了，可经不起那般折腾。
“长公主恕罪，下官决无半点含沙射影之意，只是这名妇人她......”
“她私自开办厂房，下官作为河湾镇的的县官，万祥村自然也在下官的管辖之内，纵容她肆意妄为，是下官的失职。”
“哦？从前在京都，本宫倒是不知谢大人如此尽职尽责。”
这个谢闫先前在京都任职多年。
政绩平平，没做过什么出彩的事儿。
说是碌碌无为也不为过。
但是她一任命女官，他便第一波跟着出来反对。
言行举止，无一不表示对女子的偏见。
赵婵杀鸡儆猴，直接外放了那群官员。
谢闫便是其中之一。
被降职为八品县丞，管辖青州小小的一个河湾镇。
只是赵婵实在没想到，到了河湾镇，这个谢闫竟还是不知悔改。
“长公主，下官为官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怠慢，只生怕不能在晚年多为圣上多出一份微薄之力。”
“你倘若真是有心为陛下出力，就该好好熟读大绥律法。”
“而不是在此为难一介妇人。”
“你说她私自开办厂房，可本宫怎么记得，在乡镇之下的村落开建厂房，并不需要向官府报备，你说她是犯了哪条律法？”
“这......可女子抛头露面，实在是......”
谢闫话说到一半，触及到赵婵冰冷冷的眼神，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要说抛头露面，整个大绥的女子，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位。
这位长公主，甚至还跟着将士们闯过边关，上过战场。
若说寡妇抛头露面有罪，那第一个该处置的，便是长公主赵婵。
谢闫不敢说话，呼吸都谨慎了。
背后觉得女子经商荒唐是一回事。
当着长公主的面说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
除非他不想要头上这颗脑袋了。
赵婵也不想与他废话，只淡淡道：“我会向圣上举荐人选，这河湾镇的新县丞不日便会上任。”
“谢大人，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谢闫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哪能不明白，长公主这是要他自个儿主动请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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