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长舌妇凑在一块儿嚼舌根子。
邓钰不慌不忙从她们面前走过。
她们絮叨的那些，一字不差地都落进她的耳朵里。
邓钰一点儿没忘记，当初求她买下田地，求她收留她们家男人做工时，她们低声下气的嘴脸。
瞧见邓钰走过来，她们立马就噤了声，直勾勾往邓钰身上瞧。
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邓钰扫了她们一眼，今儿李殷氏居然不在。
通常这种嚼舌根的场合，除了她病了，否则缺不了席。
她猜想或许跟阳承弼在镇上开铺子有关。
都有钱开铺子了，哪还有功夫说闲话啊。
邓钰也没功夫搭理她们，迅速越过她们朝厂房去了。
到达厂房的时候，牛桂花已经维持好了秩序。
大伙都整整齐齐排着队。
“大家都别乱，咱赶紧发完，回家热热闹闹过节去。”
尽快邓钰催促大家动作快点，但还是足足发一个时辰。
领了粮食的，都欢欢喜喜回家过节去了。
“东子娘真厚道，咱从前还真是看错她了。”
“这么些米，可以卖不少银子吧。知州大人身边的梁师爷来收粮食，我还以为东子娘全都给卖了，没想到竟是留了这么些粮食分给咱们。”
“你们可别忘了，去年也是东子娘和苏妙用得来的赏金买了粮食分给咱们，咱们村才能在大雪天里挨下来。”
“是啊，东子娘就是咱万祥村的大善人，大救星。”
“要不是有东子娘，今年咱村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不是这些粮食和工钱，咱今儿更别说能与家人过团圆节了。”
刚从镇上回来的李殷氏看到村民们从一处涌出来。
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相比之下，村头坐着的那几个妇人，脸黑得跟炭似的，李殷氏走上前去：“咋了这是？”
“虎子娘，你才回来啊，方才你是没瞧见，祁金氏那得瑟的样儿。”
“从前村里就属你最热心肠，祁金氏仗着自个儿财大气粗，发了些粮食，那些人就称她是‘大善人’，到底是没人记得虎子娘你当初半点儿好。”
“害，我做好事儿又不是为了邀功，让人惦记，全是我的一份心意罢了，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助本不就是应该的。”
“虎子娘，你是真善良，不像某些人，装腔作势，搞这么大阵仗出来，生怕别人瞧不见似的。”
“是啊，当初祁金氏她婆母落难，是虎子娘时常送粮接济。那祁家老太太也真是，连感恩的话都没见她说过。”
李殷氏有些心虚，便有意阻止她们说下去：“行了，别人咋做又不是咱能左右的。”
其实祁老太太上她家来过两回了，都是送粮来的，送的米啊比从前她接济的那点子十倍还多。
她假意推脱，最后还是收下了。
但是她没跟旁人提起过。
祁老太太也是个实在的，不会拿这事儿到处去说。
是以村里这些个妇人都以为祁家人不懂感恩，背后没少说道。
只是背后说道是一回事，若是被祁家人听去......
祁家其他人还好说，若是那个祁金氏，搞不好还要上门找她说理来。
如今李殷氏是能躲着就躲着，实在是不想再招惹到那个母夜叉了。
她娘家大嫂的妹子一家，不仅欠了一屁股债，人都快被折磨疯了。
也怪她多嘴，当初就不该回娘家村去说，祁家得了一万贯银子。
那些长舌妇也不是真为李殷氏打抱不平，不过是瞧见村民们都领了粮食，对祁金氏感恩戴德，她们啥也没有，心里不痛快罢了。
几个人各怀鬼胎，眼见天儿也不早了，便是散了都回家做饭去了。
十五一过，这年基本上就结束了。
十六这天，邓钰拎着一早从棚里采摘的新鲜蔬菜往四团村去，刚出门，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
“香兰，这会你没啥事儿，带着福宝随我去一趟你姥那儿吧。”
二叔三叔家的孩子都离得远。
往年只有金志还有可能回来过年。
今年金志才买了船，开了船运，正是忙活的时候，自然是抽不得空回来。
几个长辈一年到头在家里，过年这时候显得更为冷清。
邓钰便是想着把福宝带来，小孩子嘻嘻闹闹，能给院子添些活力。
果然福宝来了，家中几个长辈喜笑颜开，都抢着要抱抱孩子。
三婶最是喜欢小娃娃，抱着福宝都不愿意撒手。
“阿志那小子榆木脑袋，也不知道啥时候开窍，给我娶一个儿媳妇回来，我也不晓得哪日能抱上孙子呢！”
说来也心酸，金巧巧都抱上孙女了，她三婶还没能有个儿媳妇。
二婶许芙蓉倒是看得开，安慰说：“你哪有我惨呐，我那两个不孝子，都不吝得回来瞧我这个老婆子，我孙儿的面我都没见着过。”
杨如芳成日听她们这么说，心里也不好受，“二弟妹，巧巧先前不是说了么，日后家里有了钱，添一辆马车，带咱几个上京都见见世面去，到时候阿高阿远没空回来，咱就看他们去。”
许芙蓉觉着不大可能，“京都多远呐，去不得去不得，费那功夫做啥，地里的稻子还没收呢。”
邓钰想起昨日梁师爷付给她的五千贯，说好的有了钱买马车就带她娘和婶子们出远门。
她得言而有信啊。
京都是太远了，家里头好些事儿，她不能离开太久。
但是齐州不算远，可以去齐州啊。
“娘说的对，我说过了要带你们出远门儿的。这回头一次，咱就近先去齐州好了，自打堂妹嫁过去，咱作为娘家人还从未上门去探望过，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娘家没人了，把阿娇堂妹欺负了去。”
先前金娇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因着先前她连生了两个闺女，不招婆母待见，这是后来肚子争气，生了个儿子，这才在家里过得舒坦些。
三婶看着怀里的福宝儿，不免有些心动。
她的小外甥，如今也只比福宝大一点点，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
若是可以，她还真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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