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渐渐沉入黑暗中,孟知嬅依旧站在久微院的院门处。
她要厘清脑中纷乱如麻的思绪,要在朝廷收到云州消息之前做好打算。
春樱跟在关山月后面快步走来。听到关山月回来传姑娘的话,再想起今日在回城的路上,那个戴斗笠之人送来的纸条,她知晓,发生了天大的事,匆匆叫角门上的婆子去给哥哥传话后,她便同关山月来久微院。
她们刚到久微院门口,林升也到了,三人齐齐站在孟知嬅面前。
孟知嬅对林升说道:“林升,祖父病了,你守在此处,你在,我才能放心。”
她声音不大,语气温和,林升焦急的面色缓了缓,他抱拳道:“大姑娘,您放心,我定会守好这里。”
府门那边传来了说话声,孟知嬅望去,程安领着大夫正往这边来,她走回正屋,把守在孟恪远床边的母亲和两位婶婶叫到暖阁后的屏风,避开大夫。
大夫仔细给孟恪远诊了脉,对孟良徽说道:“左相大人此乃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导致吐血,又兼思虑过甚,所以昏睡。小人先给大人施针,再开两副药,今晚给大人吃一副,明早吃一副,待明日午时,小人再过来给左相大人诊脉,再定夺用药。”
大夫没有说孟恪远的病有多重,但坐在屏风后的沈月清她们都听出来了,韩书琴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孟知嬅站在屏风后,远远看着大夫将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插入祖父的头上,胸前,手上,她两手交握在身前,紧紧地缠握着。
祖父的镇定自若,原来只是怕儿孙们担心,咽下了诸般情绪,而后独自反复思量着。
譬如此事,她原以为祖父知晓后最多也是同她一般慌乱,却忘了黎崇尧对祖父的背叛是有多残酷。
这不仅仅关系着孟府上下人的性命前途,还有祖父对黎崇尧一直以来投入的心血及信任。
这种痛苦,正如她上一世知晓萧容璟和李云绯背叛自己时,那种了无生机的绝望。
大夫施完针,在灯下开了药方,赶来的程福送他出去,顺便取药回来。
沈月清她们来到孟恪远的床前,孟恪远依旧在昏睡着,烛火下他的面色苍白得吓人,唇上更是无一丝血色。
“大哥,父亲都这样了,写信把官人和三弟叫回来吧。”韩书琴用绢子拭着脸上的泪水。
坐在床边看护着的孟良徽想起纸条上的内容,心下为难,伸手拉了拉孟恪远身上盖的薄被,思付着如何开口。
“哥哥,那张纸条呢?”孟知嬅突然问道,她站在床前的烛火下,明亮的烛光照着她的面容。
孟知文一怔,看了看沈月清她们三个,迟疑着。
“此事事关孟府生死,阿娘和婶婶们都得知道。”孟知嬅沉声道。
屋里一下安静得银针落地都能听到声响,沈月清三人的目光从孟知嬅转到孟知文身上。
孟知文从腰中拿出那张纸条,交给沈月清。
沈月清打开来看,韩书琴和于雪乔站在旁边,凑过去一起看,未几,三人的脸色立刻煞白。
“朝廷此时还未收到这个消息,但估计也拖不了几天。我的意思是,明日看祖父情况如何,如果祖父情况稳定,我们就先不叫二叔三叔回来,因为待此事传到朝廷,我们孟府所有人只怕……”后面的话,她咽了下去,又道:“在朝廷有动静之前,我们先一切如常,争取找到转圜的余地。”
沈月清攥着手中的纸条,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字。女儿的话让她慢慢抬起双眼,眸中冒出一丝希翼:“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孟知嬅,她垂下眼帘:“我还未想清楚,容我再想想。”
沈月清把手中的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孟良徽腾地站起身:“夫人,你为何要烧掉。”
“不烧掉,待到那日朝廷派人来查抄,给人拿住,只怕又会大作文章。”
眼看着那火焰吞噬纸条,沈月清丢到床边的痰盂中,她拉起女儿的手,安慰道:“我们一起想法子。”
她说着,又对孟良徽和孟知文说道:“你们明日一早还要早朝,且去吃饭歇息,父亲这里有我们几个守住,你们守住朝堂那边。”
“大嫂说得对,大哥,你和知文先去休息,我们不能先自乱了阵脚。”于雪乔也道,她面色依旧苍白,但紧绷的神情缓和下来了。
孟良徽和孟知文依言离开,沈月清让程安和常妈妈在府中传令,不许对外透露左相病倒之事。
“明日,我回尚书府找父亲和老太君商议,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沈月清接过韩书琴拧干的帕子,细细地给孟恪远擦拭着面容。
“也好,沈尚书和沈老太君历经世事,见多识广,想的会比我们周到。”
韩书琴又扭干一条帕子,换下沈月清手中的帕子。
于雪乔同两个丫鬟在廊下,蹲在小炭炉前,扇风煎药。
常妈妈嘱咐好府中的丫鬟婆子,带人把饭菜端到久微院的正屋,来到沈月清面前道:“大夫人,你们今日在灵妙寺也不曾吃什么,大姑娘和二夫人,三夫人只怕饿坏了,先吃饭吧。”
沈月清方想起自己嘱咐了孟良徽父子吃饭,她们却还未吃,便转头对坐在对面椅上沉思的孟知嬅道:“知嬅,快去吃饭。”
孟知嬅回过神,眨了眨眼,如蝶翼般的睫毛在摇曳的烛火下,在脸颊上投下一道沉沉地暗影,遮住了杏眼中的眸光。
她起身道:“阿娘,二婶,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一下。”
韩书琴忙道:“大姑娘,先吃点饭,饿着肚子睡觉会伤了身子。”
孟知嬅笑道:“待会我叫春樱拿点软酪就好了。”
“也好,去吧。”沈月清点头道。
出了久微院,孟知嬅示意守在院门边的程安跟上,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你去备好马车,待会同我出趟门。”
“好。”程安没有细问,便去安排。
回到濯音院,孟知嬅吩咐春樱找来之前穿过的男子衣袍,自己坐在妆奁前卸下钗环,又把发髻绾成男子模样。
春樱沉默着给她换好衣衫,又给她披上兜帽斗篷,目送她带着关山月走出院门。
秋棠悄声问道:“春樱姐姐,大晚上的,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你胡说什么,”春樱回头瞪了她一眼:“姑娘在屋里睡觉呢。”
“这……”秋棠瞥了一眼孟知嬅远去的身影,挠头不解道。
春樱望着孟知嬅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色中,长长叹了口气:“姑娘还没来得及吃软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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