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嬅也没同你说过吗？”余岚惜诧异道。
沈月清道：“她不曾说过。”
“这两人倒真有意思。”余岚惜摇着扇子笑道，瞄了沈月清一眼，踌躇了一下，道：“我说句心里话。王爷除了身子不好，品性还是好的。他退下这么些年了，但凡他有话，他昔日的部下无有不从，这也是他真心以待换来的。我瞧着他今日请了世子妃做媒，又送了上乘的礼，想来他对知嬅也是好的。你们就当是为知嬅寻了一门富贵人家，不管孟府将来如何，她日后也可保衣食无忧。”
沈月清刚压下去泪意又涌了上来，“岐山王到底是皇室中人，知嬅只怕日后也是艰难。”
余岚惜苦笑道：“那位打压你们孟府，而王爷又向你们提亲，只怕王爷现在已经开始艰难了。”
如余岚惜所言，萧晏泽此刻正跪在弘德殿的书案前，书案后的萧晏祯脸气得涨红。
文忠和小内侍手持拂尘缩在角落，屏神静气，竭力不让萧晏祯注意到自己。
“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到孟府提亲？你这是在刻意同我做对是吗？”萧晏祯咆哮着。
“臣弟尚未有正妃，倾慕孟小姐，所以到孟府提亲，皇兄为何说臣弟同您做对？”萧晏泽茫然不解地望着他。
萧晏祯一时语塞。他不许萧晏泽过问朝政，不许萧晏泽同大臣有来往。这些年，萧晏泽做得也很好，除了红白喜事，萧晏泽极少同朝中大臣有来往，朝政更是不问，自然也不知晓他要扳倒孟府。
“你这个身子，也不怕连累了人家姑娘。”萧晏祯冷哼道。
萧晏泽不能有子嗣，圣祖当年不许泄露出去，连当时还是娴贵妃的太后也不知道，可不知怎地就传遍了上京。他在太后和萧晏泽面前都没提起过，是顾全他们的面子，如今萧晏泽如此行事，他又何须顾全面子。
萧晏泽脸色一变，紧抿的嘴唇在发抖，当年他浑身是血的被拉回上京时，都不曾难过，此刻压着的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哽咽：“皇兄，臣弟虽不能行人道，但臣弟也是人，也想有个可心的人陪在身边。臣弟亏欠孟小姐的，自会从其他地方弥补。皇兄，您有皇后，有李贵妃，有杨淑妃，我只要孟小姐一个，求皇兄成全。”
他说得哀切，站在角落的文忠和小内侍们听得脸上动容。
“你想要人陪着，我指一个给你，孟小姐不行。”萧晏祯断然拒绝。
萧晏泽哀求着：“我心悦于孟小姐，只想要她。”
萧晏祯冷笑道：“你想要她，人家父母肯把女儿嫁给你么？”
“孟府已经收下臣弟的聘礼了。”萧晏泽迅速答道。
萧晏祯一怔。
是了，孟府如今大厦将倾，把女儿嫁给不能行人道的岐山王，是想换取孟府的周全，孟恪远父子当真舍得，还自诩世家清流。
只是，他们以为萧晏泽能护他们周全，太天真了，他这么多年因萧晏泽在军中的根基，一直忌惮着不敢下死手，如今孟府到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
书案上的烛光摇晃了一下，萧晏祯阴沉沉的目光闪了闪，声调缓了下来：“你是真心想娶孟小姐？”
“是，求皇兄成全。”萧晏泽郑重说道。
“也罢，你难得有个喜欢的人，你看着办就好。”
萧晏祯突然变了脸，站在角落不敢动的小内侍偷偷望了文忠，文忠依旧面无表情的的肃立着。
萧晏泽不敢置信地望着萧晏祯，而后欣喜若狂，忙叩首道：“多谢皇兄成全。”
“母后知道了吗？”萧晏祯状似无心地问道。
萧晏泽一僵，面上的喜色立刻消失殆尽，他目光夹了一丝畏惧：“此事臣弟尚未同母后说起，母后并不知晓，求皇兄不要为难母后。”
“母子一体，你的喜气，母后自然也要分享。”萧晏祯笑道，眼中却渗着寒意。
萧晏泽垂首片刻，而后痛苦地说道：“皇兄，臣弟知错了，与孟府的亲事，臣弟再思量。”
“人家已收了你的聘礼，就是你的人了，你好好待人家，母后我来照顾就好了。”萧晏祯笑容亦发深了，眼中的寒意也亦发的浓了。
“皇兄。”萧晏泽哀求道。
“文忠，王爷累了，送王爷出宫吧。”萧晏祯没有理会他，对文忠吩咐道。
文忠走到萧晏泽面前，躬身道：“王爷，请吧。”
萧晏泽无奈，只得起身，向萧晏祯恭敬行礼，才躬身退出。
夜色中的长街，长长的巷道空无一人，安静得让人有些胆寒。
一个小内侍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引路，萧晏泽和文忠跟在他后面，三人走动时衣袍声沙沙作响。
“文忠，我膝盖有些疼，你扶我一下。”萧晏泽突然说道。
文忠忙把手中的拂尘甩到一边，伸手搀扶萧晏泽，刚碰到萧晏泽的手，他的掌中立刻被塞进一张纸。
文忠面无波澜，手掌一弯，那张纸就势塞进衣袖中，他笑道：“王爷身上有伤，想来地板凉，回去记得叫人拿热水捂一捂。”
萧晏泽扶着他的手，慢慢地走着，满面愁容：“是我太过自私了，日后母后怕是很难过。”
文忠宽慰他：“王爷能成家，也是太后多年的夙愿。”
“文忠，皇兄为何不让我娶孟小姐？”萧晏泽随口问道。
文忠面上的笑容僵了僵，胡乱找了个借口：“许是觉得孟小姐太过年轻，不能照顾好王爷。”
萧晏泽低声道：“我这样的人，人家肯嫁与我便不错了，那里还敢想那么多。我现在别无他求，只望母后安康，妻子和顺。”
宫门近在眼前，萧晏泽停下脚步松开文忠的手臂，文忠向他躬身道：“王爷孝心，佛祖会保佑太后安康的。”
萧晏泽向他颔首，出了宫门，登上马车。
文忠转身走回去，见前面的小内侍不曾回头，便悄悄把袖中的纸张扯出一半来看，赫然是一千两的银票。
他满意地把银票收好，回到弘德殿，却发现里面有些混乱，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小内侍紧张地回道：“圣上闹肚子，已经去请御医了。”
“方才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拉肚子了？”文忠疑惑道，突然想起一事，忙拉过一个小内侍：“你去颐元宫瞧瞧，太后如何？”
那小内侍忙领命跑去。
萧晏泽坐在马车上，神色恢复了往日的闲散淡漫，他转动着手中的墨玉佛珠，问道：“老夫人安排妥当了吗？”
跟在马车外的平成回道：“主子放心，老夫人已安排妥当。”
萧晏泽望着面前晃动的车帘，想起在弘德殿中萧晏祯的话，嘴角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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