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缓了脚步,对跟在身后的关山月道:“你把东西拿回屋里放,叫春樱给我备水洗脸。”
关山月应了声,抱着字帖和蚕茧纸先走进内院。
孟知嬅停了下来,正厅外的回廊挂着几盏灯笼,可以清楚地看到旁边正在修葺的小池塘,池塘边杂乱地堆着石块,还有挖出来尚未清理干净的淤泥杂物,一片狼藉。
守在门房里的林升看到她一直望着小池塘,出来笑道:“大姑娘,别看现在乱糟糟的,过几日整理好就好看了,程管家说移植一些荷花过来,再养些锦鱼。”
孟知嬅听着,笑道:“如此一来,夏日赏荷观鱼,想想就惬意。”
林升又笑道:“程管家还说了,到时在池塘后修一个亭子,等左相回来,就可以在亭子里纳凉。”他说着,瞄了一眼孟知嬅,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姑娘,左相和侍郎他们,过段时日就会回来了吧?”
“对,他们过段时日就会回来了。”孟知嬅笑道,她从池塘边走过,踏上回廊,往内院走去。
再乱再糟的局面,用心整理,总会好的希望的。
夜空如墨,晚风微凉,徐徐吹在她身上,额头上萧晏泽亲吻的地方,似乎凉意更甚,有一种紧绷之感。
孟知嬅抬起手背搓了搓,又往下顺势抹过双眼,把溢出的清泪和怆然悉数擦拭干净。
如此,祖父他们会更快地出来吧。
她回到房中,仔细地洗了脸,换了身衣服,又喝了一盏沏得浓浓的茶,方来到母亲的房中。
沈月清坐在窗下的罗汉榻,同韩书琴在矮几上看着账簿,于雪乔则坐在榻前的圆桌上画着什么。
孟知嬅走过去,“阿娘,二婶,三婶,你们在做什么?”
于雪乔抬起头,向她笑道:“大姑娘回来了。”
沈月清也抬起头,上上下下地看着她。
孟知嬅坐到于雪乔身边,有点心虚地问道:“阿娘,你为何如此看我?”
沈月清收回目光,问道:“你今日可在天牢见着你祖父他们了?”
孟知嬅眉宇带着忧虑:“见到了,父亲和大哥都无恙,只是祖父病着,无人在旁边照顾,又不得吃药,不是很好,得想法子把祖父安置好。”
沈月清点点头道:“今日我回去,你外祖父也是如此说,他说今晚同岐山王商议,即便是不能把你祖父接出来,也得有人照顾他,让他吃药。”
她终究是对萧晏泽有芥蒂,提起他,唤的还是他的封号。
于雪乔看了看她,又瞄了瞄孟知嬅,笑道:“父亲素来爱干净,我想着多做几件衣服,送进去好替换,就是这领边花样我一直画不好,大姑娘,你来帮我画吧。”
“好。”孟知嬅把画了一半的流云图纸拉到自己面前,接过于雪乔的笔,低头画着,又问道:“可有二叔三叔的消息了。”
韩书琴笑道:“他们明日就到上京了。我娘家哥哥傍晚的时候来告诉我。他当初听到我们孟府出事的消息,就赶往庐州,想着打点打点,好让官人在路上少受罪。谁知他到的时候,看到押送的衙役对官人都是客客气气的,我哥哥一路跟着,今日才提前赶到上京告诉我。”
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你们说,王爷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孟府被查抄,所以提前安排好一切?”
沈月清翻着面前的账簿,面无表情地说道:“天家的人,哪一个没有八百个心眼?”
韩书琴点头叹道:“也是。经此一遭,我才知道了什么是伴君如伴虎。王爷这些年,要是没有八百个心眼,只怕也难活到现在,哪里又还能为我们筹谋这些呢。”
沈月清不吭声,只是翻着账簿的手停了下来。
于雪乔看着沈月清,笑道:“王爷,对我们孟府,还是很上心的。”
孟知嬅提着笔,用笔尖勾勒出迂回流转的线条。
她此刻的内心如这纠缠的线条,乱糟糟的。
昨晚萧晏泽手被划伤,却不能让御医处置,他这些年不知忍下多少委屈和折磨,才能走到今日。
那种如履薄冰,仰人鼻息的日子,令她上一世在长春宫最后三年备受煎熬。那种苦楚,如今想起来,她还会遍体生寒。
萧晏泽不能有子嗣,活得艰难,与上一世的她何其相似。
她并非铁石心肠,她也会不经意就沉溺于他的温情中,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如果他不是皇室中人,如果她没有经历过萧容璟,可是,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如果?
夜色加重,韩书琴同沈月清对完账簿,和于雪乔一起回去歇息。
沈月清叫住了正要起身的孟知嬅,拉着她在烛光下仔细打量着。
孟知嬅被她看得心慌,“阿娘,您今晚怎么怪怪的?”
沈月清示意小玉等丫鬟出去,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同岐山王独处了?”
孟知嬅心下一跳,佯装不解地问道:“我从大理寺出来,沈大官人请王爷吃饭,王爷叫我一同去。阿娘,怎么了?”
“就这样?”沈月清追问道。
孟知嬅点点头。
沈月清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切切道:“虽说岐山王已同你提亲,见面也未为不可,但在成亲前还是少见面为好,不要同他单独相处,他若是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
孟知嬅笑道:“好,我知道了。”
等到孟知嬅回去,常妈妈服侍沈月清睡觉。
五月已有蚊虫叮人,常妈妈拿着点有艾香的镂空银制圆形香盒在帷帐内四处扫过,沈月清倚靠在床头坐着心事重重。
常妈妈笑问道:“大夫人,方才您为何那样问大姑娘,您是担心大姑娘同王爷独处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沈月清抬眼看着左右无人,才幽幽叹地道:“我小时候同老太君入宫,无意中听到内侍监和宫女对食之事。内侍监不能行人道,可他们终究是男子,也有人的七情六欲。身子有损后,于男女之事上极为乖戾,那些同他们对食的宫女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有个宫女受不住,跳井自尽了。”
常妈妈停了下来,“大夫人是担心大姑娘也会如此遭罪?”
萧晏泽受伤后不能行人道,是上京公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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