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若觉察到他的恐惧，手往后抓住他冰冷的手，安慰他：“殿下莫慌，现在没人能伤得了你了。”
“长生。”萧容珩想喊出声，吐出的声音却颤抖着，有气无力。杜梅若的手很暖，可却架不住他身上泛起的阵阵寒意。
他挣脱出杜梅若的手，滚落下马，跌跌撞撞地向长生跑去。
周武把手探在长生鼻前，又去摸他的颈部，叫道：“快，把他抬到营帐中，找郎中过来。”
杜如松和几个校尉都跳下马来，和周武一起抬起长生往营帐跑去。
杜梅若跳下马，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萧容珩。
他的脸色本就白，此时更是一丝血色都看不到，薄唇也跟着发白，那白如冰霜一般，泛着丝丝寒气，毫无生机。
杜平他们也过来了，杜如柏见萧容珩如此，忙过来和杜梅若一起扶住他。
“把殿下送回去休息。”杜平吩咐，又下令把那个伤了眼睛的杀手押回去审问。
杜梅若和杜如柏把萧容珩扶回营帐前，萧容珩看着郎中跑进营帐，有士卒端水进去，不一会儿又端着一盆血水出来，杜梅若看得胆战心惊。
萧容珩站在帐帘前，没有进去，也没有说话，只是紧抿着苍白的薄唇，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某处。
“殿下，要不，到我营帐中歇一歇。”杜如柏担心他站久了身子受不住。
“不，我要在这等着。”萧容珩断然道。双眸依旧死死地盯着地上。
王参军过来，似乎有话要说，杜如柏向他摇摇头，王参军看着萧容珩的神情，又悄悄走了。
过了许久，郎中出来了，萧容珩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长生如何了？”
郎中摇摇头，叹道：“伤太重，能不能熬得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萧容珩身子摇晃了一下，杜梅若和杜如柏忙扶住他。
萧容珩定了定神，撩起帐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周武坐在长生榻前，见萧容珩进来，便起身。
萧容珩坐在周武方才坐的位置，对他们说道：“你们出去，我来守着长生。”
他看着榻上的长生，面无血色，双目紧闭，鼻息微不可闻，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剪开，手臂上，肩上，胸口都是伤口，郎中放了止血的药，用细布裹着。
周武道：“郎中方才说了，长生今晚若是不发热，就有了五分胜算，若是发热，就看天意了。”
“好，我知道了。”萧容珩的眼睛一直盯着长生。
周武叹了口气，示意杜梅若和杜如柏一起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走进来，萧容珩头也不抬地说道：“出去，有事明日再说。”
那脚步声并没有出去，而是径直向他走来。
萧容珩不悦地抬起头，发现是杜梅若，他便不再言语。
杜梅若已经脱下铠甲，穿着男子家常的袍服，她把手中的托盘放在几案上，端起一碗粥，对萧容珩道：“殿下，这是王参军特意叫人熬的粥，您吃一点。”
萧容珩用手探了探长生的额头，摇头道：“我吃不下。”
杜梅若挪过一张凳子坐在萧容珩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勺粥，伸到他面前，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萧容珩被她看得耳尖泛起薄薄的红意，只得张嘴吃下，他见杜梅若又要继续喂他，忙接过碗，低声问道：“谁教你这样的。”
她素来直爽，大大咧咧，如此细致体贴，不似她的性子。
“王参军。”杜梅若果然说道。
她看他吃完粥，又到炭炉前倒了一碗汤药给他，“你喝完药歇一歇，我来帮你守着长生。”
萧容珩听话地把药喝完，看了她一眼，“我不用歇，你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好。”
两人坐在长生的榻前，听着彼此的鼻息声，他们从未如此相处过，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外面刮起了风，营帐在微微晃动着，帐帘随风轻摆，风灌了进来，烛火摇曳。
杜梅若看到萧容珩又去探长生的额头，终于寻到一个话头：“殿下放心，长生会好起来的。”
“长生一定会好起来的。”萧容珩加重了语气，目光落在长生毫无血色的脸上，“他跟了我六年，刚来的那两年，白日服侍我，晚上去练武。他睡不够，经常打盹，我看他辛苦，想让他回去，他跪下说，八皇叔把他指给了我，我就是他的主子，我若不要他，他就无处可去。我叫他晚上不用去练武了，他说不行，我是皇子，将来怕会身涉险境，他练好武艺，能帮我挡一挡。”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把头转过一边。
杜梅若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手足无措间目光也落在长生脸上，突然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他的鼻息似乎加重了些。
杜梅若忙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有些发热，她想到下午周武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起身就跑出去找郎中。
萧容珩也慌了，想到自己发热时，长生会用冷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他忙起身去拿帕子，在盆里沾了冷水，盖在长生的额头上。
杜梅若很快带郎中来了，郎中请萧容珩让到旁边。
萧容珩站在郎中的后面，看到郎中检查长生身上的伤口，细布拿开，伤口处血肉模糊，萧容珩看得一阵眩晕，杜梅若扶着他走至他的榻上坐下，刚要走开，萧容珩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长生，嘴里喃喃道：“你不要离开我。”
“好，我不离开你，我陪着你。”杜梅若回身握住他的手。
郎中给长生换了药，给他施针，喂了汤药，又拿冷水给他擦拭身子。
期间周武进来，看到萧容珩和杜梅若攥在一处的手，没吭声，默默去帮郎中。
营帐里忙了大半宿，郎中吁出一口气：“好了，他挺过来了。”
萧容珩绷着的身子一松，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虚弱地靠在杜梅若身上。
郎中一惊，就要过来给他诊脉，周武从后面拎着郎中的衣领，把他往外带，嘴里说道：“你累了大半宿了，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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