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话的春丫小心的问了句：“这些年你跟你娘一定过得很苦吧？”
闻言，沐思瑶那双与饺子作斗争的手顿了下，低垂着的眼帘又敛了许多，良久才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苦。”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苦，可春丫和柏老却从她的神色中看到了哀伤。
“明沐~”柏老也停下了手，怜惜的望着他道，“以后你就把我和春丫当做家人，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们说，不必什么都自己扛着，有些事憋在心里憋久了会憋出病来的。”
“是呀！”春丫也跟着应和，“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心事尽管说，虽然我可能没本事帮你……”
沐思瑶终于抬起了眼，见春丫和柏老都关切的望着自己，心头微微一颤。
随即便轻轻地扯了扯唇角道：“嗯，我会的。”
以前与阿娘一起生活，她根本没有心思和精力去体会苦不苦。
因为自她记事起，几乎就在为了生计不停地奔波着忙碌着。
阿娘常年生活在回忆中，她又常年奔波在外，每日也只有晚上回去时才能说上两句。
可即便如此，阿娘仍是她心灵的支柱。
然而，即使对阿娘她也不曾完全的敞开过心扉。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春丫忙笑着转移了话题：“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咱们还是赶紧包饺子吧，要不天黑之前可就吃不到嘴里了。”
“对对对！包饺子包饺子。”柏老也跟着应和。
接着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便冲沐思瑶摆了摆手：“明沐你包的慢，不如就帮我跑个腿吧。”
春丫不解：“柏老，您怎么这时候让他去跑腿呀？马上就要吃年夜饭了。”
沐思瑶却道：“柏老您说。”
柏老指了指其中一块板上的饺子：“你把这板饺子给李光和他娘送去吧，顺便把灶房里一个小袋里的米粮给他们带上，这个年他们母子俩怕是不好过呀。”
“干嘛给他们送呀？”春丫越发诧异，甚至有些不满，“咱们辛苦包的……再说了，这可是肉饺子，不便宜的！还有那米……”
知道春丫这是护食，柏老笑着劝慰道：“这不是也没送多少嘛，也就二十来个饺子两斤米而已，这些东西还不一定够他们把这个年给过了呢。”
“我见李光经了此事确有悔意，日后他还要来帮我做工，不如趁此做个人情，让他以后干活的时候多用点心。再者，我也不能看着他们母子俩饿死不是？”
春丫虽不甘，却也无力反驳。
而此时沐思瑶已经去灶房拿来了那小袋米，端起那板饺子时，对春丫说了句阿娘曾对她说的话：“有时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
说罢，冲柏老微微颔首，便转身出了院子。
除夕之夜，外面一片漆黑，只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鞭炮声。
柏老的院子离李光家不近，即便按照沐思瑶的脚程这一来一回也要小半个时辰。
路上空无一人，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沐思瑶只觉得脸和手如刀割一般，鼻子也被冻得生疼，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脚下也更快了些。
当她赶到李光家时，却并未见到他家里有光。
回想起往年除夕，阿娘偶尔也会带着她守岁。
可因为太穷她们舍不得点灯，遂每年都只能摸黑在屋里坐到后半夜。
也只有这时她才能跟阿娘多说些话，听阿娘讲些似真似假的故事。
正回忆间，忽然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
“娘，对不起，都是儿子不孝，害得您受了苦不说，除夕夜连口饭都吃不上。”
“说什么呢？娘不怪你，少吃几顿饭饿不死人，又不是没经历过。”李光他娘的声音有些微弱，却透着温柔，“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前也是为了娘不被人欺负才做了混混。不过年后你就要去给柏老当长工了，人家帮了咱们那么大的忙，娘希望你能好好报答人家，也跟着柏老多学点本事。”
“是娘，都听您的！”
这时，沐思瑶敲响了房门。
两人的说话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等了会不见有人开门，沐思瑶便又敲了下，并开口道：“有人在吗？”
“谁？”
门后传来李光警惕的声音。
“明沐。”
闻言，李光这才打开了房门。
“呼~是你呀！我还以为是来找麻烦的人呢，吓死我了。”李光拍着胸口长舒了口气，转念一想又问道，“不对呀！今天除夕夜，你来我家干嘛？”
不等沐思瑶开口，屋里便传来李光他娘的声音：“光儿，是谁呀？”
李光忙回头道：“是柏老家的明沐。”
“柏老家的人？”李光他娘也有些意外，忙催促李光，“快让人家进来呀，外面那么冷的天。”
李光看了眼黑咕隆冬的屋里，试着邀请道：“要不，你进来坐坐？”
“不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去。”说着，沐思瑶将米和饺子递了过去，“这是柏老让我给你们送来的。”
“柏老让你送的？”李光盯着她递来的米和饺子久久未能回神。
他娘出来时看到这一幕，也很诧异：“这是……”
李光忙解释道：“娘，这是柏老让他送来给我们的。”
“什么？！”李光他娘一惊，随即连连摇头，将米和饺子推了回去，“这怎么能行？你们已经帮了我们那么大忙了，怎么还给我们送东西呢？而且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小兄弟你还是拿回去吧。”
沐思瑶没再多言，将饺子和米塞到李光的手里转身便走。
临走时口中还说着：“这是柏老的心意，你们若是不想要就自己给他送回去吧。”
“这……”李光他娘无奈的看向身旁的李光。
李光不禁感叹：“柏老他们可真是好人，我当初竟然还……唉~我可真不是人！”
说罢，甩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娘忙拉住他，安慰道：“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看样子柏老也没跟你计较，你只要以后别辜负了他就好。”
“是娘。”李光说着，又看了眼手里的米和饺子，拧起了眉头，“那这些怎么办？我现在给他还回去？”
“傻孩子。”他娘嗔了他一眼，“刚那孩子都说了这是柏老的心意，咱们这时候还回去岂不是拂了他的心意？算了，送都送来了就收下吧，日后再给他还礼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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