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抗拒让沐思瑶也感到很是受伤。
“春丫~”沐思瑶再次上前，轻拧着眉，不顾她的挣扎想要强行帮她换了身下的褥子。
奈何春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双目通红的瞪着她，声嘶力竭道：“我说了不要动我！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之前她以为自己只是因伤卧床不起，失溲，遗矢，这一切让人面红耳赤的经历都是暂时的。
不成想她竟一语成了谶，这辈子怕是都下不了床。
一想到以后再不能四处奔跑，一辈子屎尿不知只能躺在床上由人照顾，春丫心里就憋屈到不行。
甚至感到心灰意冷。
春丫抬起胳膊横放在眼前，泪水断了线似的不停滑落。
站在床边的沐思瑶静静的望着她，许久才蹲下身，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我从未觉得你这样丢人，也从不觉得你活下来没有意义。”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一样痛苦。但于我来说，你活着便是最大的意义！疼我的阿娘死了，对我好的柏老也死了，如果连你也死在我面前，我这一辈子也许都再无法走出来，更无法再与人来往。”
“起初是我举手之劳救了你，可这之后却是你给了我温暖，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学习放心闯荡。”
说到这，沐思瑶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才哽咽道：“可若连你也走了，我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了，又成了一个人…”
沐思瑶的话触动了春丫。
颤抖的嘴抿了又抿，终还是没能忍住，抱着沐思瑶大哭起来。
不止沐思瑶将她视作家人，她也早就把沐思瑶当成最亲的人。
沐思瑶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沐思瑶？
若那日自己真的一命呜呼便也算了，那是她的命，也是沐思瑶的命。
可她活了下来。
许是连老天都想让她留下陪着沐思瑶吧？
但既让她活了下来，又为何不留给她一个完好的身子？
让她拖着这残废的身体留在沐思瑶身边还能做些什么？
除了给她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外，只能拖累她。
不知哭了多久，春丫啜泣着停了下来。
从沐思瑶怀里离开时才发现她的脸颊上竟也挂着泪花。
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帮沐思瑶拭去眼泪，抽泣道：“对不起明沐，刚刚那样对你，我只是…只是不想拖累你…”
“你别这么说！”沐思瑶打断她，认真道，“要说连累那也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更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沐思瑶说着转头看向春丫那至今没有任何感觉的双腿。
她终究还是难逃自责。
听她这么说，春丫越发委屈，却还是摇头道：“不，不怪你，是我自己命不好摊上这事。”
纵然春丫一再说不怪她，可沐思瑶心里的自责却是半分未减。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对春丫好，以此来弥补心中的亏欠。
不过，既说开了，沐思瑶便再次提起带她去邱艾明老家的事。
“邱大夫说他爷爷对瘫病有些经验，也许能治好你的腿，所以我想带你去试试，不管能不能成功，至少也算是一线希望。”沐思瑶说的诚恳。
春丫这次倒没再抗拒，稍稍犹豫下后便点了头。
见她答应，沐思瑶心里一松：“那我明日便去跟安王说明，等到邱大夫休假时我们与他一同前往。”
“你来决定就好。”春丫轻抿了下唇，声音却显得有些无力。
想她可能是乏了，沐思瑶便也没再言语。
起身帮她收拾了身下的褥子。
第二日，沐思瑶安顿好春丫便去求见了安王。
不巧，她来到后厅门外时，正遇上东生和西夜向安王报着什么。
南初站在门外朝她抬了抬手，然后做了个噤声和稍等的手势。
沐思瑶颔首，立在离房门丈远外候着。
正月的风仍带着刺骨的寒意，沐思瑶紧了紧身上的袄子。
忽然，鼻尖飘来一股淡淡的药味。
接着就见两个身影倏地一下从房中飞出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就在沐思瑶震惊之际，耳边传来南初的声音：“王爷有请。”
“嗯。”沐思瑶轻嗯一声，也未多言，抬脚进了后厅。
进门那一刻，浓厚的药味引得她眉间轻蹙。
正想着安王是否病情又加重时，便听到屏风后传来的咳声。
“咳~咳咳~咳~”
咳声不似初见时那般严重，轻轻的，持续的时间却比以往久了许多。
沐思瑶舒了口气，拱手道：“草民明沐拜见王爷。”
“咳咳~”蓝蓦清了清嗓子，哑声道，“进来吧。”
闻言，沐思瑶便垂首绕过屏风，来到安王跟前。
仿若不经意的一个抬眸，却发现安王脸色苍白，这两年难得长上来的肉似也消了下去。
这段时间虽一直住在安王府，却也只前几日见了安王，近些时日忙着照顾春丫，倒没在意安王的情况。
心中纵有百般疑惑，沐思瑶也不敢擅自开口，只等安王询问。
“你今日怎的有空来见本王了？可是有什么事？”蓝蓦抬眸望向沐思瑶。
沐思瑶也没瞒着，直言道：“草民确有事要与王爷说。”
蓝蓦没说话，只轻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
“春丫的伤已好了些，可她的腿仍无法动弹，邱大夫亦是无法。然邱大夫说他爷爷对瘫病略有研究，草民打算带春丫去邱大夫老家走一趟，找邱大夫的爷爷给春丫瞧瞧，特来跟王爷告辞。”沐思瑶说着便拱手作了一揖。
“咳咳~咳咳咳~”蓝蓦又连着咳了好一会才缓下来。
见他咳的厉害，沐思瑶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一双眼直直盯着他，生怕他咳出个好歹来。
她的一举一动蓝蓦尽收眼底，长呼了口气才低声问道：“打算何时走又打算何时回？”
这一问把沐思瑶问的一愣。
何时走她是想过的，却并未想过还会回来。
见她犹豫，蓝蓦微皱了下眉：“怎么？你该不会就没想过再回来吧？”
“草民来京城本就是为了学艺，如今既已无艺可学，便无再回京城的理由，所以…”
不等沐思瑶说完，蓝蓦便又问道：“姚远视你做眼中钉肉中刺，你身在王府尚能有本王庇佑保住性命，可出了这安王府，没了本王的庇佑，你就不怕姚远再派人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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