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燕自己亲口命人暗地里杀了自己的胞弟。
这还不够。
他还亲自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当时的皇太子。
沈礼衍并没有说要杀多少个血肉至亲。
杀了他自己的孩子，不过是梁燕自己本人的私心罢了。
他老了，而皇太子三十出头，正是壮年。
他害怕皇太子取代他的位置。
正好沈礼衍给出了这么一个理由，他认为他的孩子死得其所。
是他梁燕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么他自然有权利让他死。
他做了那么多，但他还是死了。
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也该死了。
但是梁家悲惨的命运可不能就这样结束。
光是让全部大臣心寒他血刃至亲，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术，沉迷于美色又怎么够呢？
他要让梁国每一届的皇帝都这样。
让那些臣服于皇家的肝胆臣子，看看他们臣服敬重的皇家是怎么样的。
他要把梁家每一个人的生命看作蝼蚁，他可以肆意地将每一个人的脑袋放在地上踩。
梁琤是他在梁燕众多的儿子当中精挑细选的一个。
原因无他，他看中了梁琤身上能当昏君的潜质。
果然梁琤没有让他失望。
在梁琤当政的这十年，梁国不断地割地赔款，各地的蕃国都可以过来欺辱一番。
梁琤不在意割地，也不在意赔款。
割地就割地呗，反正怎么样他都有着整个皇宫，他仍旧可以纸醉金迷。
赔款就赔款呗，没有钱了就跟百姓收，他们生活在他的国家，理应给他上交银钱让他过得舒服。
在梁琤的眼里，梁国的一切都可以用以他玩乐。
大臣劝他，他也不听，他只听沈礼衍的。
只要有沈礼衍在，他就可以安心的玩。
丢脸又怎么样？
反正他有好酒有美人。
他没有辜负沈礼衍的选拔，如愿的在梁国的历史上画上了浓重的窝囊史。
沈礼衍冷眼看着梁琤在每一次的宴席上给梁国丢脸，冷眼看着他在朝会上打瞌睡喝酒，冷眼看着他欺辱臣子的妻子。
他喜欢看大家脸上露出诧异、失望、愤懑、生气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
他本来没有想要让梁琤那么早死的。
只不过他残了，很多事情都干不了，一个残疾的皇帝自然是会让他国看不起。
但除了让别人瞧不起鄙夷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进步的空间了。
他忽然觉得培养一个打小就残暴的小皇帝也不错。
所以他对梁琦很纵容。
梁琦叫他干爹，他也是默许的。
他喜欢看那些臣子听到皇帝喊他干爹时，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表情。
梁琦打人，动不动就体罚下人，也是他默许的。
只要梁琦想要，他都允他。
让他从小的时候就尝到嗜血的快乐。
梁琦其实有一段时间精神状态很不好。
他会陷入自责和愉悦的梦魇之中。孩童的善良告诉他，他无缘无故处罚人是错的，但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告诉他，这样很舒服，很解压。
梁琦自小便没有母亲，虽然是宫里面唯一的皇子，但是梁琤还年轻，所有人都认为梁琤以后肯定还会有皇子，所以对梁琦的关注并没有很多。甚至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在意和关注的梁琦私底下会被小太监欺负。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拥有了权利之后，喜欢捉弄小太监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的梁琦。
沈礼衍脑海中浮现出好几次梁琦紧握着双拳压抑自己嗜血的渴望的模样。
其实江妩并不知道，她的话对于梁琦来说有多大的能量。
在江妩看不到的地方，梁琦其实很努力在改变。
江妩是一个变数。
是他和梁琦两个人命运的变数。
如今已经是深夜，乾坤宫的灯火还没有灭。
沈礼衍知道，是梁琦在补着过去那几年落下来的功课，在深夜里阅读着古书。
可能是怕他知道吧。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梁琦怕他。
但是梁琦很聪明，即使怕他，也知道可以依托他。
其实他之所以留下梁琦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他的生母是江清阮，他算是半个江家的人。
那年的悬案，只有江父一人持反对意见。
他认为启明航，也就是沈礼衍的父亲，绝对不可能是罪魁祸首。
只不过，一人之力，无法力挽狂澜。
他之所以没有将江妩与其他的妃子一同处死，除了江妩使他乏味的人生有趣起来之外，也是因为江妩姓江。
他确实没有想到，他这么一个简单的决定，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影响。
他忽然不想要……不想要在活在仇恨里面了。
师傅在他入宫之前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段时间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阿衍，这是你的选择，师傅不拦着你。但你要知道，人的一生不能只活在仇恨里面。活在仇恨里面的人，是不会感觉到快乐的。阿衍，师傅希望你是快乐的，爱你的父亲和母亲，疼你的哥哥嫂嫂，一定也希望你是幸福的。
阿衍，师傅理解你想要复仇，但是答应师傅，不要一辈子活在仇恨里面。”
师傅希望他快乐。
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也是吗？
坐在瓦砾之上，沈礼衍倒身躺下，仰望着漫天的星辰。
晚风在他的耳边轻轻地拂过，好像在对他说：“阿衍。”
沈礼衍闭上双眼，感受着晚风，月色，知了……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沈礼衍的眼眶滑落出来……
他闭着双眼，唇瓣轻扬。
眼泪掉下来了，心里的负担好像也跟着卸下来了。
他是应该放下了。
再感受了一会儿大自然的风声，他缓缓起身，转身跃起。
来到了江妩的捻莘宫，他直接来到江妩的内室。
乘着月光，他掀开江妩的床帘。
皎洁的月光照耀在江妩的脸上，可以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今天晚上喝药的时候，他给她添了几味安神香，今晚的她总算没有做噩梦了。
可以预想到她睡得很香甜，因为睡着的她脸上唇角微微上扬，恬静而美好。
不由自主地，沈礼衍弯下腰，单膝跪在她的床边，虔诚地在江妩的额头落下一吻。
之前的逃避和后悔瞬间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他牵着江妩的手，淡薄的唇瓣微张：“没有杀你是我最正确的决定……我的娘娘……”
————————世界九：太后vs假宦官真权臣[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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