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马骏来到了走马镇,说来也怪,泽西县的新任书记下乡调研,总是会把第一站选在走马镇,当然这并不是书记们的本意,而是县委办公室的一种传统,也不知是从哪位书记开始传下来的规矩,县委办的秘书班子一茬换了又一茬,这个传统一直没有变,大概是取走马上任之意吧。马骏倒不想标新立异,反正所有的乡镇都要跑到,先哪后哪不重要。
走马镇的书记姓蔡,叫蔡志坤,人长得精瘦,理着板寸,说起话来慢条斯理,镇长姓叶,叫叶文贵,是个胖子,说话带着鼻音。对叶文贵,马骏要熟络一些,毕竟他是镇长,原先自己任县长的时候,两个人是一条线的。对蔡志坤,马骏也有印象,不过相对来说要生远一些。听完汇报,马骏提出想看看走马镇的万亩林果基地。听了书记这话,蔡志坤和叶文贵都偷偷的乐了。
走马镇的农业这块,只有这万亩林果基地叫得响。走马镇的各类简介材料,万亩林果基地被翻印的次数最多,几乎党政办公室的所有人的抽屉里,都有一撂没有发完的简介。基地负责人由农经站站长兼任,说是基地,其实只是个种植较为集中的一大片林果园,张家几亩李家几亩这样的。农经站只负责技术指导和发布市场信息,管理十分宽泛。
马骏来到这一片林果基地,镇长叶文贵非常熟络地站在路边的个土堆上,举着扩音喇叭开始介绍起来,马骏听了几句,心存疑问,叶文贵介绍说这个基地的面积有一万二千亩,怎么只有这么一片?马骏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有一幢三层高的小洋楼,他暗暗打定了主意。叶文贵讲完后,马骏指了指那栋小洋楼,问:“那是果农建的房子吗?”蔡志坤说:“是啊,这一片像这样的房子很多,果农们靠着林果基地都发家致富了。”
“过去瞅瞅去。”马骏一挥手,走到了队伍的前面,随行的电视台记者郭磊连忙赶超过去,一路小跑,然后调转镜头,拍摄马书记视察林果基地的英姿。来到这栋房子的门口,一个老奶奶正在门廊里晒太阳,马骏问:“老人家,您今年高寿啊?”老奶奶看起来很衰弱的样子,可是一点也不糊涂,她笑着说:“今天八十三了,快活到头了。”马骏说:“老人家,看您的样子,至少还能活十年呢。”
老奶奶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马骏说:“老人家,这是胡说的,您莫信这个。”蔡志坤说:“老人家,这是我们泽西县的县委马书记,他说您高寿,你就一定能高寿。”老人便笑了起来,屋外的动静让屋里的一个半夹生老头走了出来,叶文贵连忙朝他招手,说:“老岳,这是我们县委的马书记,你来讲讲你怎么依靠林果基地发家致富的。”
老岳笑了笑,说:“我说不好呢。”叶文贵说:“你只要讲讲你用几年的时间,赚了多少钱就行。”老岳进屋搬了几个长条凳,摆在屋门口,朝马骏笑了笑,说:“马书记,您坐。”说完话,却没有按叶文贵的要求讲自己发家致富的经过。马骏说:“老岳,如果你不介意,我能到你家里参观一下吗?”老岳迟疑了一下,说:“马书记,您请。”
马骏见叶文贵和蔡志坤也要跟着进来,连郭磊也扛着摄像机往屋里面钻,马骏摆摆手,说:“这屋里收拾得蛮整洁,跟城里差不了多少,你们就在外面等一下吧,别把老岳家给弄乱了。”叶文贵收住步子,在屋外说:“老岳,马书记问你话,你可要认真地问答。”马骏回头看了他一下,扭头跟着老岳上了楼。来到二楼,老岳指着一个房间说:“这是大女儿住的。”又指着另外一个房间说:“这是二女儿住的。小女儿住在楼上,她在镇二中读书,成绩不错。”
马骏问:“大女儿和二女儿现在工作了没?”老岳点了点头,又说起他的小女儿来,他说:“小女儿明天六月份就参加高考,老师说她很有希望考大学。”马骏问:“楼下晒太阳的是您的母亲吧?”老岳说:“是啊。”马骏说:“老岳,刚才叶镇长让您给我讲讲您的发家致富史,您怎么不讲呢?”老岳说:“政策好呗。”马骏又问:“种了几亩林果?”老岳欲言又止,最后含混不清地说:“没种多少。”
见问不出什么来,马骏说:“老岳,带我上顶楼看看吧。”打开了小女儿房间的门,屋子里到处贴着英文单词,看得出,这是一个用功的女孩子。马骏凭窗远眺,不由得大失所望,走马镇的干部们所说的万亩林果基地,看起来二千亩甚至不到。下了楼,马骏告别了老岳,向车子走去,上车前,马骏对田健和说:“让老蔡过来一下。”
蔡志坤小跑着过来了,马骏说:“上车吧。”在车里,马骏问:“老蔡,这林果基地到底有多少亩?”蔡志坤回答得很艺术,他说:“我去年来走马镇,他们就说有一万二千亩,现在没多一亩,也没少一亩。”马骏说:“我看走马镇的测绘尺有问题。”蔡志坤说:“马书记好眼力,这一片的确没有这么多,在走马镇的其它地方,还有很多小基地。”马骏说:“一定要实事求是啊!”蔡志坤从马骏的话里听出了不满,连忙说:“马书记批评得对,我们一定把情况摸准,向马书记专题汇报。”
中午吃完饭后,马骏离开了走马镇,交待了几句,在半路上把田健和放了下来。回办公室处理了一些事情,就回了家,家里的客人又开始多了起来,都是各部门的头头脑脑,马骏一个个应付,累得可呛,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正准备上床睡觉,田健和的电话打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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