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酒家在江都县非常普通,它没有凤凰台酒店的奢华,也没有县宾馆的红色外衣,比起同类型同档次的酒家来,它甚至显得有些寒碜,唯一有特色的地方,就是它很干净,当然,马骏并不是奔着它的干净而来,马骏之所以选这个地方,是因为这个小酒店是邓火强的姐姐开的。
在酒家的二楼包间里,马骏当着于向明和崔金明的面,把录像带扔到了一个垃圾桶里,然后说:“洛部长来我们江都,所见所闻都是一些乱象,我作为县委书记,心里有愧,以后,希望你们能够按早上对我讲的那样,帮我一把,帮江都一把。”崔金明举起酒杯,说:“马书记,我们义不容辞。”马骏点点头,也举起了杯子,他一仰头,吞下了一整杯酒,然后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窗外的路边,马骏乘坐的一号车发动了引擎,于向明看着马骏钻进了车内,然后绝尘而去。他长叹一口气,转身对崔金明说:“古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今有马骏杯酒拢人心,这个马骏,真像他们说的,有两把刷子。”崔金明说:“是啊,不得不服啊!”
于向明说:“金明,你可能不知道这个酒家是谁开的吧?我告诉你,是邓火强的姐姐开的,你还记得邓火强吗?”崔金明想了想,问:“就是那个杀妻的凶犯?”于向明说:“是不是杀妻的凶犯,现在还很难说呢。”崔金明有些意外,他说:“于书记是开玩笑吧?法院的判决我可是清楚的。”
于向明意味深长地说:“金明,你呀,别犯糊涂了。”崔金明思索了一下,眯着眼睛问:“你是说,马书记准备重查此案?”于向明没有作声,他负起手,径直向门口走去,崔金国看着面前几乎原封未动的菜,叫道:“于书记,你去哪里啊?饭还没吃呢。”
“你有这个闲工夫就吃吧,我反正吃不下,我有急事要先走了。”于向明摆了摆手,开门离开。崔金明夹起一块平日里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在口里嚼了几下,发现味同嚼蜡,他连忙放下筷子,出去撵于向明。于向明早就坐车走了。
于向明坐在车里,给何发魁打电话,何发魁问:“于书记,你的什么事吗?”于向明说:“听说你去京都学习了,怎么样,报到了没有?”何发魁坐在青云度假村一栋别墅内,看着宝蓝色的墙纸,说:“刚刚住下来呢。”于向明说:“嗯,我打算明天早上到你局里去一趟,现在家里哪个同志负责?”
“欢迎于书记来我局检查指导工作啊,我要不是人在京都,一定专门到县委去迎接您。”何发魁接过焦双清递过来的烟,抽了一口,又跟于向明说:“于书记,现在局里是贺刚同志负责,您有什么指示,直接找他好了。”于向明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在政法口呆久了,有些挂念公安局的同志。”
又聊了几句。放下电话,何发魁马上给马骏打了过去,反映了这一情况,马骏嗯了几声,算是知道了,又勉励何发魁抓紧工作,争取早日厘清事实的真相。放下电话,马骏心想,这个于向明可真是一只老狐狸啊,领悟得很快嘛,居然从大地酒家的老板娘是邓火强的姐姐这个事上,觉察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去县公安局,十有**是调阅邓火强的卷宗。
马骏的计划就是想打草惊蛇,只要于向明到县公安局去调阅关于邓火强的卷宗,他立即就会明白自己的意图,到那时候,就是于向明选择站在哪一边的关键节点。现在,于向明的把柄握在自己的手中,他能公然与自己为敌吗?绝对不会,只要于向明选择了与自己协作,江成公司的黑幕就一定能够捅穿。
于向明没有亲自去县公安局,而是叫自己的一个老部下查看一个与邓火强不相干的案卷,私下一问,才知道邓火强的案卷已经被何发魁调走了。于向明得知这一消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何发魁并没有去什么京都,而是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彻查邓火强一案。
于向明觉得自己已经钻进了马骏布下了口袋阵,如今只有华山一条路,才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这条路就是揭发江成公司总经理王平南的犯罪事实,他对王平南奸杀邓火强妻子的经过了如指掌,王平南在事发当天曾经去过王重山的办公室,一五一十地把他奸杀邓妻的过程说了一遍。于向明当时在场,王重山让他出主意,虽然表面平静,但于向明当时的心里十分紧张。
为求自保,于向明并没有出什么主意,只是说配合王书记把案子处理平和,不出纰漏,暗中于向明将最原始的第一份尸检报告留了下来,王平南送给他的十万元酬劳也原封不动地放在家里,他想万一日后东窗事发,自己可以用来证明自己的同流合污并非是见利忘义,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更重要的是,他想以此为自己赎罪。
现在,这个唯一的机会来了,于向明回到家中,趁着家中无人,把那笔钱和尸检报告拿了出来,他禁不住双手发抖,他知道,这两样东西一经交到马骏的手里,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一样,江都的天地将为之颤抖,而自己真的能在这场无法预期的震荡之下全身而退吗?
马骏在等着于向明的最终决定,可是一连两天,于向明都没有来找自己,这说明,于向明在犹豫,在彷徨,在这个时候,必须把于向明逼到墙角,让他不能再观望,想到这里,马骏叫来了秘书郭会昌,让他请一个人来,他要在于向明心中的天平上,再加一枚重重的法码。
枝头冒出了点点新绿,风吹在人的脸上已经不再寒冷,在这三月的清晨,马骏信步走在江都的街头,县委大院的楼顶上,五星红旗正在迎风飘扬,马骏注视着这鲜艳夺目的旗帜,心中激荡着一股豪情,他知道,江都的春天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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