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壮心里也冤啊。
他伸手一指地上的宋大妮：“还不是因为她，她在那嚼老婆舌，说锦丫头的自行车是偷的。”
宋大妮在地上嗷嗷的：“我可没说！谁听着我说了？”
“你是没直说，可那话里的意思也差不多了，谁也不是傻子，还能听不明白话咋地？”
王春花眯起眼睛：“这里边还有锦丫头的事？大壮，你跟娘仔细说说。”
都不用秦大壮开口，听明白他是因着这事儿动的手，旁边不少欠儿登都能给王春花解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王春花说了一遍。
沈二湖听完都替自己叫屈：“大壮，你就因为这事儿打我？不对，你打我干啥啊？我说啥了？”
四房的事他自始至终就没插过话，白白挨一顿打，他冤不冤枉？
秦大壮：“谁让你家老娘们能惹事呢，我不打你还能去打你媳妇？”
宋大妮在地上蹬腿儿，她今天‘地板动作’做得多，有经验，撒起泼来周围三米之内没人能近她身。
宋大妮：“秦大壮，你敢！有种你就过来打我，让大家伙都来看看，你多能耐啊，你打老娘们。”
大壮无语，他不就是因为不打老娘们这才打的她爷们嘛，他就说宋大妮这人脑子有问题。
好像现在喊他打她，他不打，她就有多能耐似的。
见他没动作，宋大妮那张嘴骂得更欢了：“秦大壮你个窝囊废，你还护上沈锦那死丫头了。”
“老娘说她车是偷的有啥不对？那要不是偷的能偷偷摸摸趁着下大雨的工夫把车给推回来？”
“不是偷的能搁家里藏这么严实？我和她住一个院儿我都没看着她有自行车！她是当贼呢还是防贼呢？”
也就是沈草儿现在不在，沈草儿要是在，那都得感慨一句宋大妮这人或许都不用她费心思挖坑。
上来那劲儿，自己都能挖坑埋自己。
宋大妮叫嚣的欢，院儿里这么多人，加起来还没她一个人说话动静大。
她嗓门大，说得又笃定，别说秦大壮了，就连后听说这事的王春花此时都恨不得拿凳子给她嘴扇肿。
就没见过嘴这么欠的！
说扇就扇，王春花忍无可忍拎起凳子就要往宋大妮脸上拍，可刚抬手，就听宋大妮扯嗓子嚎了一句。
“你打啊！你跟蔡桂贤一伙儿的以为谁不知道呢，指不定沈锦偷车那事儿你心里头也门清呢！”
“王春花，你今天要是敢打我一下，那就是心虚，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你要是心不虚你凭啥不让我说？”
“我个当伯娘的还能诬赖她了？我就一句话，她沈锦要是真有车，那车要不是她从城里偷回来的，她咋不敢往外骑呢？”
王春花气得不轻，宋大妮这么一说，她手里的凳子是砸也不是，不砸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跟宋大妮对着喊。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插两根鸡毛那都能上天，有点破烂儿不知道咋往出显摆好了，给自留地上肥都能拎着粪桶满村走两圈。”
“我们锦丫头那叫本分，不张狂，不臭显摆，你懂啥？”
宋大妮歪着脑袋，撇着嘴，拿手‘啪啪啪’的拍自己的脸：“诶呦哟，可真会往给人往脸上贴金。”
“还不张狂，还不臭显摆，你可得了，她可显摆显摆吧，我这个二伯娘可勤等着看她显摆呢……”
话落，一串和刘寡妇家当前气氛截然相反的爽朗笑声在院外响起。
众人下意识透过破破烂烂的篱笆院墙往外看，入目就是沈疆骑着一辆二八大杠由远及近。
那车，又新又气派。
至于那一串‘爽朗’的笑声……
王春花‘嘶’了一声，她都没眼看。
那笑声的来源正是出自她那位长得最寒碜的老姐妹——蔡桂贤。
所有人就见满脸褶子的蔡老太穿着一身大花衣裳，围着一条红纱巾，显得黢黑黢黑的，坐在自行车后座儿上，张个大嘴哈哈哈。
那杠铃般的笑声，人未到，声先……震了所有人的耳朵！
沈疆无奈，没注意轮子下边咯了个石头，车子颠了一下，蔡老太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疆：“嘶，娘，你干啥掐我？”
“你好好骑车，这给老娘颠儿的，都咬舌头了。”
沈疆：……也不是我让你张大嘴乐的，我都跟你说半天路不平让你坐稳点了。
可和自己老娘说不通理，他只能好声好气道：“娘，快到了，一会儿我停车的时候慢点，你注意一下。”
蔡老太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干啥停车？”
啥叫干啥停车？
沈疆一脸懵逼，那到地方了可不是得停车嘛。
还能坐车上吃席啊？
可还不等他说话，后腰就又被他老娘掐了一下。
蔡老太：“你是不是傻？这么多人瞅着呢，你慢点骑。”
“娘啊，就剩这么点道儿了，还咋慢啊，再慢我下去推你走得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蔡老太恨不得一脚给自己傻儿子踹下去她自己骑！
压低声音，老太太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纱巾扯下来：“你拐着弯的骑，对，就横着骑。”
“我不是侧着坐车吗，你调个头横过来，别直冲冲朝着刘寡妇家门口骑。”
“你围着刘寡妇的院子绕几圈，绕的时候注意点，让你娘我正面对着她家院儿里。”
沈疆欲哭无泪，可他老娘说的话他也不能不听。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沈疆给大杨村生产大队的社员们，直接演了出儿‘鬼打墙’。
明明刘寡妇家院门口就在眼前，他愣是能骑着车绕着院子找了三圈。
所有人就听那杠铃般的笑声重新响起，看着蔡老太那张老脸近距离的笑出朵花。
她笑归笑，手还不闲着呢，拈着自己的红纱巾，扬起胳膊朝着院里的众人打招呼。
纱巾顺着胳膊摆动的弧度随风飘扬，伴随着沈疆拉磨一样的转圈骑车，划出鲜艳又显眼的残影……
蔡老太：“哈哈哈，同志们好啊！刘寡妇呢？我的好姐妹刘翠兰呢？”
沈锦和她四个哥是步行过来的，走路肯定比骑车慢，沈疆绕院子‘拉磨’的时候，他们才走到路口。
远远的，就看见她奶搁那儿嘚瑟。
沈锦脚步一顿……她奶整这一出，尤其嘴里还一声声喊着‘刘寡妇’。
莫名的，就让她想起了她四哥出门之前胡乱用到她奶身上的形容词——英姿。
她四哥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着？
好像是问她奶，说想不想让刘寡妇看看她蔡桂贤坐在自行车上笑的英姿。
她当时还觉得她四哥不会用词瞎乱用，可现在看到这一幕……
是她误会她四哥了。
可不就是英姿嘛，这词儿用的简直不能再贴切了！
瞧这两军对垒一骑单挑的架势，她奶这活脱脱就是英姿飒爽女将军，在这儿搁‘阵前’叫阵呢啊！
原来文盲竟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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