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朱秀芬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一时半会又睡不着觉老实不了。
沈大海只能先岔开话题：“别合计你小女儿了，你先想想你大儿子。”
“有余都多大岁数了，你也不惦记给他相个媳妇。”
“你看看有粮和有鹏都要结婚了，咱儿子是当大哥的，到现在还打光棍子呢，你咋一点都不上心？”
自从被沈招娣的一袋子粮食‘感化’了之后，沈大海对家里几个娃子倒是比从前关心了不少。
堂屋就这么大，大房一家连带着老爷子都在这儿窝着。
他上心是好事，可当着沈有余的面说这么直白，沈有余再是个闷油瓶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啊。
短短几句话，夫妻俩是既得罪了大儿子，又得罪了大闺女。
沈花儿是第一个受不了爬起来的，扔下一句——娘你要是这么稀罕沈招娣，那我现在就给沈招娣腾位置。
说完披了件衣服，倔了倔了的就走了。
沈有余是第二个爬起来的，他没他大妹的气性。
心里不好受又觉得在这儿听爹娘唠他的婚事尴尬，一言不发翻身下炕，闷扯闷扯的也出了屋。
沈大海：“你看看，给娃子们气走了你满意了。”
朱秀芬：“……”要不是怕沈大海打她，这事儿她高低得跟沈大海掰扯掰扯。
到底是谁不会说话给娃子们气走了。
她有责任，沈大海这个当爹的就没责任了？！
沈老头长叹一口气：“行了，正好娃子们出去了，你们夫妻俩也长了心知道操心娃子们的婚事了。”
“那索性就趁娃子们不在，好好唠一唠，别一个比一个糊涂等我哪天都蹬腿儿了有余和花儿的事儿还没个着落呢。”
“那我老头子死了都合不上眼。”
沈有余到底是他大孙子，是他以前倾注了所有希望的长孙。
虽说越长大他越不看好这个大孙子的性子，也看出来这不是个能有出息的。
可头一个孙子，到底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眼看着二房四房家里的小子都要结婚了，自己大孙子却连个看对眼的都没有。
老爷子大半夜睡不着觉其实也合计。
可再合计也没有用啊。
朱秀芬心里发苦，这是她大儿子和大闺女，她咋可能一点都不上心。
可是……
“爹，我再上心也没用啊，你看咱家这情况，要啥啥没有，名声还不好。”
她捂着脸：“是我和娃子爹连累他们了，明明以前还有上门帮牵线的。”
“可自从咱们上牢里走了一趟后，当初给牵线的现在看着我都躲着我走。”
要说家里儿子娶不上媳妇谁最闹心，不还是她这个当娘的最闹心。
她只是不说，可心里急的嘴上都直起泡。
沈大海坐起身，摸出两根烟递给老爷子一根。
火柴擦出火的时候，老爷子哪怕再老眼昏花，也能看着大儿子眉头皱得死紧。
朱秀芬：“有余那性格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不知道是随谁，闷葫芦似的。”
“没有有粮那张嘴，也没有有鹏那么出息，我们当爹娘的又借不上力……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谁能把闺女嫁咱家来？”
现实被捅破的时候总是有点呛人肺管子。
沈老头强忍着低低咳嗽了两声。
他也没之前的心气儿了，以前总想给家里大孙子挑个好的。
挑个性格利落的能和大孙子互补。
可现在就像大儿媳说的，性格利落的人家主意正，根本不可能看上他大孙子也不可能嫁到他家这样的人家来。
除非穷疯了。
可他家也穷啊，就算趁着女方穷疯了想趁火打劫靠彩礼娶媳妇。
他家现在都拿不出那么多彩礼。
老爷子想了想：“再难也得操持起来了，有余都多大了，大不了把眼光放低点。”
“村里的找不着就往远了寻摸寻摸。”
朱秀芬：“爹，你的意思是找山里的？”
“不是。”老爷子还是很清醒的，“你别找太穷太偏的，不是说那样的咱这边借不上亲家力。”
“而是说那样的要彩礼反倒更狠，爹年轻时候给大海他们找后娘就是，一开始就想去那穷山沟里找。”
“想着有啥不好找的，我虽然有仨儿子可条件不差，可谁知道人家那地方根本不看重条件好坏。”
“做的就是一锤子买卖，要一笔高彩礼，然后闺女嫁走死活不管。”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不然你娘高代梅是咋知道的当媒婆挣钱。”
朱秀芬有些讪讪。
沈老头也不是为了让她下不来台才说的这话，他是有一说一。
沈老头：“我说的是我当初，那都是几十年前了，现在啥样我不清楚，不过估摸着也差不多，只是没当初要的狠了。”
“咱家现在没啥家底，去打听这样的都耽误时间，你就托人在十里八村找，挑离大杨村远点又不太偏的村子。”
“彩礼正常给，要是拿不出来就让大海借去，眼光也别像以前似的高，挑个差不离不傻没毛病的姑娘就得了。”
“只要能干活，是个勤快人，那配上有余，夫妻俩最起码饿不死。”
沈老头心里清楚，大儿子家要是没像现在名声这么不好。
但凡腰杆子硬一点，那找个泼辣姑娘，朱秀芬个当婆婆的都能镇得住。
不怕有余被媳妇牵着鼻子走。
可现在家里这情况，朱秀芬老娘高代梅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朱秀芬自己腰杆子就挺不直。
娶个儿媳妇进门，哪怕一开始儿媳妇不知道这些，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家早晚还是会知道。
等知道了，免不得要轻看朱秀芬这个婆婆几分。
所以寻摸个老实本分的还好，咋地不能表现出来，面上还得敬着公公婆婆。
可要是还像以前想的，寻个泼辣有主意的进门。
那以后的日子……没得过。
有余降不住厉害媳妇，公公婆婆又没底气和媳妇叫板。
大儿子家以后还不一定能乱成啥样呢。
看朱秀芬和沈大海都不说话，明显是有点不甘心，沈老头只得把这里边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儿子儿媳讲。
沈老头：“……所以听爹一句，做人做事得随机应变。”
“以前有余适合找厉害媳妇，但现在家里的情况，容不下厉害媳妇……”
门外，沈有余蹲在窗户根底下，抱着头一声不吭。
旁边沈花儿听着屋里的盘算，心里多少有点同情这个大哥。
本来性格就闷，爹娘要是再给他找个上不去台面的，小家子气的媳妇。
那以后在村里还不定怎么招人笑话呢。
就跟村里的赵孬子似的，一家子老实人，认劳认干，可到最后谁都能欺负他家人一下。
沈花儿小声说：“哥，你别上火，娶媳妇这事你就先听爹娘和爷的，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等我以后找个能耐点的，到时候让你妹夫拉拔你，咋地都差不了。”
沈有余浑身一震，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自己妹妹。
他嘴笨，心里触动就有点语无伦次：“花、花儿……哥以为你瞧不起哥……你咋能想着哥呢……”
沈花儿拍拍他，她的傻哥哥诶。
“因为你到底是我哥啊，我又不是沈草儿那个没良心的，只管自己过好日子，不管家里人死活。”
她以前或许跟沈草儿一样，可到底经历了这么多事。
爹娘不在的时候她又扛起了大房，咋地也比以前明白事了。
正说着，屋里又响起她娘的话——
“我知道了爹，你放心，我明天就托人给有余寻摸去，有余这事有了章程，剩下的就是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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