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唷我的儿啊！这是咋回事啊？！”
这一嗓子，是胡冬菊喊的。
她这人轻易情绪不激动，现在情绪能这么外露，可见出的事儿是真不小。
沈锦和沈有武对视一眼，齐齐拔腿就往外头冲。
等穿过人群看到最里边的情形的时候，沈锦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说一起去接亲的几个村里小子，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就说沈小宝……他都不是站着回来的。
整个人躺在牛车上，让人打的跟血葫芦似的，满头满脸的血。
眼睛紧闭，要不是能看到呼吸还有起伏，第一眼看过去，都能以为人没了呢。
怪不得连一向沉稳的胡冬菊都绷不住了。
沈三河是后过来的，本来还想问问咋一堆人围在这儿，可等分开人群往里一看……
“他娘的这谁干的？！有余，有余这到底是咋回事？”
“你不是带你堂弟接亲去了吗？你咋没护着你堂弟啊？！”
胡冬菊且顾不上刨根问底呢，转头就跟自己男人喊：“别问了，都啥时候了还劲劲儿的问，等你问出个结果小宝都断气儿了！”
“快，快找人去找徐宝增，徐宝增今天过来吃席没？不对，不用徐宝增看了。”
她也是关心则乱，徐宝增能看明白个啥。
胡冬菊勉强镇定下来：“起开，都起开，谁也别碰小宝！谁帮我跟老支书说一声牛车我们借走了。”
“三河，别愣着了，快！我们直接赶着牛车进城上医院！”
沈三河是真麻爪了，刚才一股子气支撑着他朝沈有余这个侄子问责。
现在被媳妇吼完这一通，脑子都木了。
只跟在媳妇身边，媳妇说干啥就干啥。
说要带娃子上医院，他已经过去赶牛了。
没人拦着，这都啥情况了谁敢拦啊，沈小宝一看就挺严重，万一给人拦下了或是耽误时间了。
真给娃子耽误没了。
那沈三河两口子还不得跟他们拼命啊？
就这一个独苗苗，从小金贵养到大的。
沈大海都懵了，完全顾不上跟在儿子后头低着头穿得破破烂烂，形容畏畏缩缩的新儿媳。
看都没工夫多看一眼。
他知道小宝对于他三弟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小宝是跟着他儿子过去接亲出的事儿，哪怕三弟和三弟妹现在没时间刨根问底。
可这‘根底’，他得问出来！
不然等老三两口子从城里回来，他咋跟人家交代？
看了一圈，发现别的帮着接亲的小子虽说瞅着也挂彩了，但都没像小宝那么严重。
沈大海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小宝到底是自家人，出事了好说话，要是外人今天因着他家的事儿生死不知了，那他可真不知道该咋收场好了。
被自己爹死死钳着肩膀，沈有余讷讷说不出话。
“说话！这时候装啥哑巴？！”
沈大海一声吼，沈有余还没咋地呢，他新儿媳倒是吓得腿一软，直接噗通一声坐地上了。
那效果喜剧的。
在场众人哪怕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可一看这一出，一个个没崩住。
有一个笑的，就有第二个。
新媳妇跌在地上好像傻了，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听到大家伙儿的哄笑，本来到了陌生地方她心里就害怕。
眼见着瞅着像是未来老公公的人又这么凶。
接亲的时候又闹了这么大的不愉快。
心中绝望，觉得自己以后日子指定没好了，她竟是在哄笑声中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晦气的。
沈大海是骂也不是，不骂心里又压不住火气。
这娶回来个什么玩意儿，一点不看场合，说嚎就嚎，这还没进家门呢，要是一会儿哭进家门，那不就是娶回来个丧门星吗？
这就是他媳妇这些天夸得天花乱坠的好儿媳？
屁的！
沈大海说迁怒就迁怒，也不讲理：“朱秀芬，这就是你挑的好儿媳？”
被点到名，朱秀芬这才把注意力从自己儿子身上移开。
她刚才光顾着在旁边溜缝子，检查儿子有没有事儿了。
被自己男人这么质问，她有些讪讪：“可能是出啥岔子了，你先别急，再给米粒儿吓着了，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嫁过来……”
等等！
说话的工夫，视线在地上捂着脸哭的姑娘身上定格。
朱秀芬惊慌之下脱口而出：“你谁？你不是米粒儿，你谁啊？！”
这咋接亲还带接错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蔡老太都傻了：“老大媳妇，你啥意思啊，这不是你定下来的儿媳妇？”
“不、不是啊！米粒儿不长这样啊！”朱秀芬现在比谁都慌。
她哆哆嗦嗦地走过去，一把抓住地上姑娘的头发。
也顾不得态度好不好了，攥着头发狠劲往上一拉，强迫一直捂脸哭的姑娘看她。
确实不是她定下来的儿媳妇。
她定下来的儿媳妇长得白，模样还秀气，这个……黑不说，长得只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
就是丢到人堆儿里找都找不着的那种。
“你、你别哭了！你到底是谁啊？咋给你接来了？要是弄错了咱赶紧给你送回去啊！”
那边沈有余自己都懵了：“娘，接错了？”
他就是按照他娘给的地址过去接的亲啊！
而且怕他今天找错了地方掉链子，他娘先前还带他过去踩过点。
就是那一家啊！
更何况要是接错人了，人家为啥上他牛车啊？
蔡老太：“这接亲咋还有接错的？”
朱秀芬现在可顾不上别的了，她心里慌啊，没由来的慌啊。
抓着陌生姑娘头发的手又是使劲儿又是抖。
给人抓得是吱哇乱叫。
等等！
吱哇乱叫？
心里咯噔一下，朱秀芬就跟疯了似的朝着地上的姑娘扑了过去，伸出两只手去掰她的嘴。
嘴里翻来覆去的喊：“你说话！说话啊！为啥不说话？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她以前在娘家那边见过不会说话的。
是个小时候发烧烧哑了的。
有时候被人逼急了就这样，心里也急，但是有苦说不出。
可现在……有苦说不出的是她啊！
看着自己手里的人不管怎么磋磨都喊不出来一句话，耳边围观众人的议论声倒是越来越大。
直到听到不知道是谁隐在人堆里嘲讽了一句，说——
“嘿，这朱秀芬显摆这么多天，最后给自己找了个哑巴儿媳，我就说天上没有白来的馅饼，有漏儿还能让她给捡了？”
轰！
脑海里好似炸雷般轰隆作响。
朱秀芬再听不到周围的议论，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
紧接着……眼前一黑……
“秀芬！”
“娘！”
……
沈疆是晚上回来的。
他下午听说这事儿后紧跟着就拿了点钱进城去看沈小宝去了。
三房有多少家底他还是知道的，尤其沈二湖又通过借钱，把三房本就贫瘠的家底再一次洗劫一空。
果不其然。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胡冬菊正因为交不出诊费跪地上求医生救命呢。
见沈疆拿了钱过来，沈三河眼泪当场就掉下来了，拍着沈疆的肩膀说不出话。
心里就一个念头——他就说他之前弃暗投明，转抱老四的大腿没抱错。
老四这人，仗义！
以后老四指哪他打哪，但凡犹豫一下他都扇自己嘴巴子！
就连胡冬菊接过钱都跟疯了似的咣咣咣的给他磕了仨头。
给沈疆尴尬的，这再怎么说也是他嫂子，可这非要磕头拦都拦不住。
这也是为啥沈疆这个时候才回来的原因，沈三河靠不住，胡冬菊看着是比沈三河靠谱。
可能看出来，这个靠谱就是相对的。
实际上也慌得六神无主了，不然不能急得钱都忘了带，哪怕当时在村里现借也行啊，那都想不起来，就一门心思要救儿子了。
沈疆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帮着把事儿都安排明白了这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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