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母，啥也不说了，我宋大妮记你这份情。”
被宋大妮拉着手掉眼泪，田淑贤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待遇啊。
她想说大家都是儿女亲家，这点搭把手的小事算啥啊。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说有点假。
她嗐了一声索性实话实说：“你不用觉得欠我的，这种事说难听点就是一报还一报，有仓敬着我这个丈母娘，我看在有仓的面子，对你就不能差事。”
“不然但凡遇上点事儿我做亲家的次次躲远远的，一把手不伸，时间长了谁心不寒？”
道理她不是不明白，现在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最起码图个问心无愧。
也是想告诉自己女婿，自己不是那捂不热不长心的人。
只要女婿对自己闺女，对自己家里人好，那她作为丈母娘就不可能利用完人了随手一扔。
这也是对于日后，待她小儿子长起来之后，家里不需要沈有仓这个女婿‘扛着’了，她提前给沈有仓的承诺以及诚意。
一句话——她田淑贤不是那卸磨杀驴的人，她也有人情味。
再者，方家人也确实欠打。
她反手拉住宋大妮，怕刺激到对方，千言万语最后只能汇成一句话：“要我说啊，还是得像我闺女说的，得给他举报了，就得让方家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沈疆却没田淑贤和肖芳母女俩想的那么乐观，他闻言摇了摇头：“不现实，我们一没摁住方正谊和人乱搞男女关系。”
“二是你们还给人打成这样，要是举报了很容易被方家人倒打一耙。”
他说的是现实。
“有仓还是冲动了，就像刚才方正谊抓着我说都是误会，那个时候他其实就想好辩解词了。”
啥意思？
意思就是方正谊那个时候既然能理直气壮的说是误会，那就是在挨打的时候，他已经‘抽空’在心里想好要怎么给自己开脱了。
别看方正谊挨打可能没有准备，但他狡辩的草稿估计已经在肚子里准备的不知道有多好了。
哪怕给他举报了，面对公社同志，他也能为自己开脱一二。
这就是有经验和没经验的区别。
年轻人冲动，做事全凭一股子意气，觉得火气上来打人一顿就解气了。
可打完之后怎么处理？
那来不及合计，想不到那么远。
而老油条之所以叫老油条，他还是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的。
走一步想十步，永远给自己留个后路。
只要有后路在，那他这辈子就不用走绝路，怎么地都能拼一个‘绝处逢生’。
沈疆冷呵一声：“别看方正谊刚才挨着打，可你们想想他跟我解释都是误会的时候，说话是不是特别有条理，一点没被你打迷糊？”
解释的时候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胡言乱语。
当时那么多人听着呢，方正谊先是跟他说了儿媳妇拿宋大妮的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就是俩人平时就不对付，儿媳妇跟后婆婆开个玩笑，没想到宋大妮反应那么大，直接给儿媳妇打了。
然后儿媳妇气不过，这才造谣说要再找个后婆婆给宋大妮替了。
至于那所谓的老三，在方正谊的嘴里都成了方家七拐八拐的远房亲戚。
因为无儿无女身世可怜平时他们就多照顾了一点。
联系也就多一点。
这一次也是因为看不下去宋大妮打儿媳，这才帮着方家儿媳演场戏想气气宋大妮。
想给宋大妮镇住咯以后让宋大妮在家里别那么霸道。
这都是理由。
到了方正谊的嘴里，他和老三再清白不过。
谁让没被人给当场摁床上呢，有这些辩解词打底，就算给他举报了，说他乱搞男女关系那都没有证据。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能一锤子给人捶死，那叫啥举报？纯粹就是个大热闹。
顶大天了方正谊会因为事情闹太大影响不好被牵连着提前退休。
这是顶大天对于方正谊来说最严重的处理结果。
他要是找找人，指不定一个小处分就完事了，啥都不影响。
所以沈疆才会说沈有仓办事欠考虑，全凭一时意气，看着解气实际上治标不治本。
田淑贤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些弯弯绕绕，她张着嘴巴下意识不信：“那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呢！”
“不能够。”
“要是像有仓四叔说的这样，那方正谊干啥怕咱们举报他呀？”
“我女儿一说要举报，他吓那奶奶样，让跪下跪下让磕头磕头的，他要是不怕举报他干啥这么害怕？”
沈锦摇摇头，在心里感慨田淑贤虽然是田有田妹妹，但这脑子，还真没田有田灵光。
这时候要是田有田在这儿，肯定问不出来这傻话。
沈锦：“他不是不怕被举报。”
这年头谁不怕被举报啊？
“相反，他估计怕死了被举报，方正谊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国营饭店主事的，挖墙脚的事儿肯定没少干。”
“他敢说他这么些年没从国营饭店后厨拿过一块肉一瓣蒜？”
这不可能。
老鼠就没有不偷腥的。
“可我爹说的是啥意思呢？是说方正谊虽然害怕被举报，可他肯定早就在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这是他身为老油条的人生经验让他在情况不乐观的时候，下意识给自己想好退路。”
“就是假如自己被举报了，那该怎么跟调查组的同事解释以尽快洗清自己。”
“退路是一定要想的，只要你们没给他和第三者堵到床上，让他辩无可辩，他就有机会全身而退，可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对于方正谊来说算是最坏的结果。”
“如非必要，他打死都不想走这条路。”
沈锦看了眼病房门外：“道理也很简单，一旦被举报，就算最后全身而退，他也得损失不少东西，无论是饭碗还是人情，为了自救，他都得往里搭。”
有可能一辈子的老本都能因为这件事全搭里头。
甚至还不仅是老本，方正谊攒了一辈子的人脉，以及他给他儿子铺的路，一旦他出事了，估计也得全搭进去。
这对于方正谊以及方家来说，绝对算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所以方正谊哪怕有把握自救，可除非退无可退，他是打死都不想有机会这么倾家荡产救自己一把的。
怎么想，被举报都是最坏的结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对于方家来说，最好的结果肯定是私了。
沈锦眼神幽深，仿佛在说着某种让人后背发凉的判词。
她轻笑：“等着吧，只要能让方家以最小的代价解决这件事，别说让他们跪地上磕头道歉了。”
“等一会儿二伯娘就算是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比如让方正谊个老公公上手打儿媳妇，他们都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是人性。
在攒了一辈子的利益面前，尊严和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听完沈锦的解释，田淑贤和肖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毛骨悚然。
田淑贤是终于明白了方正谊现在合计啥呢，为啥会既害怕被举报又‘不怕’被举报。
而肖芳则是……她终于明白了为啥以前她舅田有田老跟她说，说沈有武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背靠沈家四房，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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