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秦浩一把拉住秦母，起身，看着庞雪一字一句：“你别折腾了，我去拿。”
这句话看似是在对秦母说，可到底是说给谁听，在座的人心里都有数。
对着庞雪说的，自然就是说给庞雪听的。
庞雪耳廓通红，攥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筷子满脸的羞愤。
眼见气氛将凝，秦母忙打圆场：“浩子这是饿了，着急吃饭，对，都别忙活了赶紧趁热吃吧。”
庞梅撇撇嘴没吭声。
庞雪接过秦浩拿回来的筷子，咬着嘴唇低头扒拉自己碗里的菜。
倒是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正安静着，一直没说话的庞宏振突然开了口。
不是对着秦浩，是冲着秦母。
“亲家母，你们生产队是不是还有姓秦的人家？”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秦母迟疑着点点头：“是啊，浩子他爷家那边不都姓秦嘛。”
庞宏振：“哦，怪不得呢。”
庄瑛：“什么怪不得？老庞你有啥话就说，这又没有外人。”
庞宏振摆摆手：“不是，我就是最近听着个流言，你记得你娘家大姐走后留下个姑娘不？”
“好像叫何小玉吧，她最近出了挺大的事儿，都传到我这个姨夫的耳朵里了。”
听到‘何小玉’这三个字，秦母下意识抬头去看自己儿子。
秦浩面上没什么表情，连夹菜的手都没顿一下，他埋头苦吃好像真印证了他娘说的他饿急了的说法。
看他没反应，庄瑛眼神沉了一下。
故意追问道：“是叫小玉，小玉咋了？出啥事了咋还传你耳朵里了？”
“出大事了，你这个外甥女啊……哎，算了，不说了，今天高兴不说那些晦气事儿。”
庞宏振欲言又止，端得是吊人胃口。
庄瑛面上急的不行：“诶呀你看看你这人说话还留一半，到底出啥事了你倒是跟我说明白啊。”
“这么不上不下的搞得我都没心思吃饭了。”
庞梅也在旁边跟着帮腔：“对呀爸，小玉表姐到底咋了？妈最关心小玉表姐，你这说话说一半妈今天晚上觉都睡不着。”
在母女俩的‘逼问’下，庞宏振无奈地看了眼秦家母子：“这小秦和亲家母在，我本来不想说的，结果你们这顿问啊。”
“还你小玉姐咋了？你小玉姐能耐大了！你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外边是个啥名声，我不说是怕亲家母和小秦笑话，笑话咱有个这样的亲戚。”
庄瑛：“到底出啥事了？”
庞宏振食指重重地点了下桌面：“你的好外甥女一个黄花大闺女，自己不着调跑到乡下和个野小子住一块儿了！”
“这要是放在旧社会，那就叫无媒苟合，放到现在叫什么你知道吗？”
食指又重重敲了下桌面，庞宏振声色俱厉：“叫搞破鞋！”
他拍着自己的脸：“庄瑛啊，你大姐走得早，外甥女没亲妈管教你至少得多管着点。”
“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丑闻，我在厂里都抬不起头，还有人特意跑到我面前问我知不知道我外甥女的事儿。”
“一开始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在那儿笑话啥呢，可后来等我听完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张老脸丢成了啥样。”
“我就没听说过谁家有这么不知道廉耻的姑娘，连带着小雪和小梅的名声都跟着一起受影响，谁让是表姐妹呢。”
庞梅一张嘴张得老大：“爸，不能吧？小玉表姐不是那样的人啊，你别是听岔了吧？”
庞雪也跟着附和：“对呀，可不能造这种谣，小玉表姐没这么不着调。”
秦浩和他娘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发沉。
秦母想说点别的岔开这个话题，却不想刚张嘴就被庞宏振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给打断了。
庞宏振：“我个当姨夫的还能造外甥女的谣了？”
“我特意去问的二姐夫，二姐夫跟我说以后就当没有何小玉这个闺女。”
他指着庞雪庞梅姐妹俩：“反正以后你们离何小玉远点，别你们拿她当表姐，人家恨不得你们像她一样当破鞋。”
庞梅：“爸，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庞宏振：“我说的有啥不对？我不也是为了你俩好，尤其是小雪，你性子单纯别以后何小玉有啥事求到你头上你再心软帮忙。”
“这样的人，再是亲戚也不能搭理！”
庞雪点头：“爸你放心吧，我以前不知道小玉表姐这么……不检点，以后她要是找我大不了我不见她。”
庞宏振：“这就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和她玩的好，有啥好的都想着她，结果她圈拢你撒谎骗人。”
“这丫头就是从根子上就坏了，三岁看老，小时候不着调长大了干的事儿也不像话。”
他说到气头上像是想起来什么：“而且我记着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嘴。”
“何小玉现在就在小秦他们生产队，找的姘头也姓秦，不知道小秦有没有听说过。”
秦浩慢慢放下筷子，心里竟诡异的有了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他说庞宏振绕这么大一圈说啥呢，敢情是在这儿等他呢。
所以他该怎么答？
他要是说听过，庞宏振肯定会故意追问他细节，一定会问他认不认识和他一个生产队，和何小玉‘搞破鞋’的姓秦的小子。
他要是干脆直说何小玉就在他家，那更如庞宏振的意了，刚才铺垫那么多，着重说了何小玉在乡下和人乱搞男女关系。
他这么一承认……不打自招。
可他要是说没听说过，不认识那个叫何小玉的，那是不是下一秒庄瑛就能拍桌而起，像抓住他尾巴了似的说他撒谎？
说他们今天就是故意设套儿套他话呢，他们早就知道何小玉住他家只不过没拆穿，为的就是给他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就看他心里有没有鬼，对于何小玉住他家的事能不能光明正大的承认。
庄瑛肯定会说这样的话堵他。
一旦他不承认，庄瑛就会紧抓不放质问他为啥不承认？不承认是想逃避啥隐瞒啥？
到时候他被庄瑛抓住这个把柄别说解释了，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就是个陷阱。
还是个没有退路明知道前边是坑还不得不跳的陷阱。
承认不对，不承认更不对。
他就说庞家人不会转性也不会那么好心，怎么可能突然就对他变了态度转而支持他和庞雪在一起了。
还那么亲热的喊他娘亲家，合着都是为了麻痹他和他娘，让他和他娘稀里糊涂的被他们引着往这大坑前头走。
等走到坑前头了，他不跳也得跳。
呵，庞家为了让庞雪‘看清’他，对他死心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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