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余的事儿是个意外。”
一直在外边忙着招呼人搭灵棚的沈三河听见屋里动静不对，赶忙进来帮着说话。
他没听见沈姑奶说的前半段，就赶上最后一句以为沈姑奶这是在埋怨沈大海和朱秀芬当父母的不尽责。
人家儿子都没了，这个时候马后炮的埋怨尽不尽责又有什么用？
反正沈三河是不理解沈姑奶到底是咋想的。
沈三河：“大哥大嫂已经够难过的了，姑，你这时候就别跟着添乱了。”
“有余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谁都不想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生生的送有余最后一程。”
“不然你赖大哥大嫂把有余自己扔乡下不管，那大哥大嫂是不是转头还得赖我这个当三叔的不负责任，侄子晚上喝酒我都不管？”
这要不是有余还在跟前停着灵呢，他都想说他这个侄子都那么大的人了，谁能跟看单岁娃子似的看着他。
这不是闹呢嘛！
也不是智力不健全离不了人，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谁能不错眼的看着他？
沈三河现在是大杨村生产队副队长沈三河，不是以前没出息的窝囊废沈三河。
以前他说话沈姑奶搭理都不带搭理的，可现在……
沈姑奶讪讪：“三河，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这是你侄子也不是你儿子，你一眼没照顾到谁也不能埋怨你啥。”
“姑就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揪得慌。”
她抹着眼泪：“我就想啊，要是你大哥大嫂一直在家，就在眼摸前，那有余有点啥情况是不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你说昨晚上有余临了临了他合计啥呢？他能不能怨旁边没个照顾的人，能不能脑子里最后还念着想见爹娘和媳妇最后一眼？”
她是知道怎么说能让沈大海和朱秀芬扎心的。
就连进来打圆场的沈三河听到这些扎心窝子的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安慰沈大海夫妻俩啥好。
见自己说的都被人听进心里去了，沈姑奶咔吧了两下老眼遮住眼里的恶意。
看似掏心窝子的说：“大海，我听说你和秀芬进城工作去了？”
“是好事，咱老沈家也出了个出息人。”
说到这儿，她装作不明所以的问：“那为啥不把有余也一块儿带去啊？”
“有余要是和你们一块儿进城了，也不至于有这么一遭……”
沈大海脸色愈沉，朱秀芬则是神情复杂让人看不透她心里在合计啥。
屋子里一片安静。
成功给沈锦那小丫头片子上了眼药沈姑奶心中窃喜。
掩饰住脸上的笑意，她张嘴刚要再挑拨几句，眼前倏的一黑，下一秒，一个板凳就那么隔空被人呼到了她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
沈姑奶被砸得一个倒仰，尖叫脱口而出：“啊！”
事发突然，众人顺着板凳扔过来的方向看，就看见一个挺着孕肚的女人喘着粗气站在屋子门口。
哪怕逆着光，在场几人也能一眼看出来这是谁。
朱秀芬失声：“米粒儿？”
她惊诧：“你咋回来了？大海，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别告诉米粒儿嘛，她还怀着孕呢，禁不住刺激！”
儿子没了的事沈小宝在仓库门口跟他俩说完之后，俩人就随口跟儿媳扯了个借口然后紧赶慢赶的回来了。
没说实话，一是不想让儿媳跟着担心。
二则是儿媳毕竟怀着孕呢，要是冲撞了不好。
儿子没了，家里肯定乱糟糟的，他们就怕一不留神没看顾好儿媳妇，儿媳妇不能说话，要是被人冲撞了，磕了碰了的都没人知道。
沈大海两口子全都心照不宣的要瞒着儿媳妇，谁知道这他们前脚刚回来，后脚儿媳妇就跟着回来了。
沈大海无奈：“我没和儿媳说，当时那种情况，我哪有心思和儿媳多说啥。”
儿媳妇能跟着回来明摆着是察觉到了不对或是听着小宝跟他们说的话了。
不放心这才追过来的。
这婆娘咋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赖，他还没赖她脸上藏不住事儿呢她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指不定就是她跟儿媳说回村的托词的时候面上没绷住让儿媳看出来不对劲儿了。
不放心紧跟着就过来了。
沈大海：“露也是从你那边露出去的，我可没跟米粒儿说家里出事了。”
朱秀芬：“你没说难不成是我说的？！”
沈大海本就心里边不舒坦，看朱秀芬梗个脖子和他犟，嗓门登时更大：“你嘴上没说脸上就差明写了！”
他们夫妻俩在这儿因着谁告诉儿媳妇的事儿争论个不休，那边沈姑奶已经趁机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了。
被突然砸了一板凳，回过神她先是嗷一嗓子打断了沈大海夫妻俩的争论，旋即一抹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指着米粒儿张嘴就要骂。
米粒儿说不出来话，她也不用说话。
见沈姑奶还想用那张破嘴往外喷粪，她二话不说回身拎起放在墙根底下的扫帚大步进屋，看都没看停灵的沈有余一眼，抬手抡起扫帚，照着沈姑奶就是一顿劈头盖脸。
她是使了牛劲儿，沈姑奶一开始还想抓扫帚，后来发现抓不动就只能被打得满地打滚嗷嗷叫着让人帮忙。
朱秀芬：“米粒儿……”
米粒儿没理她，手上动作不停，跟打耗子似的撵着沈姑奶打。
沈姑奶滚得满头满脸的灰，一开始嘴里还能骂骂咧咧个不停，被打到最后，再硬的嘴也打软了。
尤其米粒儿就跟故意的似的，扫帚大多时候都是照着沈姑奶的脸抽。
那扫帚条子抽在脸上，再厚的脸皮都禁不住火辣辣的疼。
沈姑奶：“诶呦呦，打死人咯！”
“大海、三河，你们干看着干啥呢？还不快过来拦着点？丧良心哟，小辈打长辈咯，这就是你们挑的好儿媳……”
沈大海和沈三河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犹豫。
米粒儿现在情绪激动，万一他们过去又拉又扯的再出什么事那可咋办？
沈三河是不愿意掺和这种事沾上一点腥。
沈大海想的更多，他现在儿子没了，全指望儿媳妇肚子能争气呢。
可以说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儿媳妇肚里的娃子了。
稍微有一点危险他都不愿意让儿媳妇担。
儿媳妇现在打人瞧着挺有精神头，可万一他上去拉架，一不留神给人拽狠了，拽摔了。
那他沈大海这辈子可就绝后了。
别说啥他还有三个女儿，那仨丫头一个比一个长反骨。
他一个都指望不上，就能指望儿媳肚子里这一个了。
可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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