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太颇有些无地自容。
亏她一把年纪还能把问题想得这么天真，说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竟然真心以为沈花儿护着丈夫为的是感情。
黄橙橙作为儿媳妇，婆家的曾经她没有参与过，自然对于沈有余、沈花儿几人没啥先入为主的情绪。
现下听着大房那边的事情，就像在听一个发生在身边的让人唏嘘的故事。
黄橙橙：“那要是这么说，大堂哥还挺倒霉。”
就为了抓个把柄，为了勒索钱，他绞尽脑汁的算计，却不想误打误撞反倒把一条命给搭进去了。
要是单说这件事，沈有余是运气不好。
可刨除运气不好的因素，沈有余自己也没干啥好事。
沈疆：“说来他能有这个结局，也是他自己作的。”
“按沈花儿的供词，最初沈有余顺藤摸瓜发现他们两口子在背地里向沈草儿下手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把事情捅出来和家里人说，或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把沈草儿给救出来。”
“而是攥着这件事跑回去威胁沈花儿去，为了摆脱沈有余的威胁，沈花儿夫妻俩这才对沈有余下了死手。”
可以说在那之前，沈有余有太多机会自救。
但凡他讲点亲情良心，发现沈花儿误入歧途之后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去劝妹妹收手，或是及时止损把这事告诉沈家人让沈家长辈出面去救沈草儿。
那他都不至于沦落到这么悄没声息被人害死的地步。
沈锦感叹：“是他的贪婪，害死了他。”
都不用听沈花儿亲口说，沈锦就能想象得到沈有余兴冲冲攥着把柄跑过去威胁沈花儿的时候，嘴脸是什么样的。
有多令人作呕。
他无视一个亲妹妹的苦难，小人得志的把这个妹妹的命当成砝码去向另一个妹妹理直气壮的勒索。
哪怕沈有余死了，沈锦都想追骂一句贱人。
而被沈有余拿住这么大把柄，明摆着即将要受制一辈子，沈花儿会忍无可忍剑走偏锋也不是不能理解理解。
沈锦：“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给沈有余弄死的？”
沈疆：“这个还没确定，沈花儿说是往沈有余喝的酒里下了老鼠尿。”
“可她不是没扛住审讯把她丈夫给供出来了嘛，她丈夫是个聪明人，眼见着嘴硬也没用了，不如坦白从宽。”
“就坦白说是往沈有余的酒里下了药，夫妻俩口径不一样，也不知道是谁在撒谎还是俩人都动手了，所以这个还在细查。”
沈疆的性格摆在这儿，习惯了有啥说啥，一是一，二是二，沈有余的死因在公安那边还没定性，他不会自己妄加推测。
沈疆：“现在的进展就是顺着沈有余的死连带着挖出了沈草儿的事儿，你们大伯当时正在老宅处理沈有余的后事，没防备听到沈草儿也快熬不下去了之后，当场就晕了。”
“啥？谁晕了？”蔡老太不敢相信，“沈大海还能被刺激晕了？”
想到当时的情景，说实话，同样作为一个父亲，沈疆还是挺同情沈大海的。
刚死了儿子，还没缓过劲儿呢，眼瞅着还要再没一个闺女，这样的打击也难怪沈大海承受不住。
沈疆：“娘，你想啊，沈大海以前是不在乎娃子，可那是因为他娃子多，人也有斗志，一天净琢磨他自己的事儿了，哪还有心力分给几个娃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没发现这次看沈大海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吗？”
蔡老太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和以前不大一样。
脑袋顶上白头发多了，人瞧着也沧桑了不少。
不对。
对她来说沈大海和以前最大的区别大概在于眼神，以前沈大海看他的时候，再会掩饰，她也能从沈大海的眼神里看到不耐和轻视。
可现在沈大海对上她的视线，眼神里不知道啥时候没了那些让人心里不痛快的东西。
反倒能看出来多了尊重和平静。
不止是看她这个后娘，看所有的人或事好像都和以前眼神不一样了。
少了很多浮躁激进的情绪，多了稳重和稳定。
甚至在和人说话办事的时候全都是在好说好商量，根本就不像之前和人没说两句话就想耍横，眼睛一瞪，瞧着贼不好惹的态度。
看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老太太这是回过味儿来了。
沈疆：“沈大海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是说他改过向善了，而是他现在怎么看怎么有股子认命的架势。”
“就跟服老了似的，明明年纪不算多大，可斗志没了，能看出来他现在没啥野心和计较，就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不是像以前那样想当官过人上人的日子。
而是就想过个踏实日子。
沈疆：“人一旦到了这个阶段，他就会开始不自觉的重视家庭。”
“沈大海的家庭有啥？除了囡囡给他夫妻俩找的工作之外，也就剩下这几个血脉亲人算是他家里顶重要的了。”
“现在沈有余死了，一个娃子没了，被发现是沈花儿动的手，那对于沈大海来说算是又搭进去一个娃子。”
“害命的事儿，沈花儿下场不可能好了，这么一来沈大海还有几个娃子了？”
“胜男那边早和他还有朱秀芬断了关系，哪怕他们夫妻俩紧着往回拉关系，可那么多年的亏待哪是仨瓜俩枣就能补偿回来的？”
“所以这个女儿，沈大海心里有数，早就和他离了心，关系也早就远了，有还是没有，其实都一样。”
说到这儿，沈疆都不忍心继续往下说了。
大房总共才几个娃子，不合计还好，这么一归拢，沈大海直接相当于绝户了。
沈疆：“总共四个娃子，一个死了，一个马上要判刑，一个离了心，就剩下一个沈草儿了，虽说也断了关系可没消息的时候最起码还有个惦念。”
“现在连惦念都没了，直接就告诉他唯一剩下的那个他以为还活蹦乱跳的闺女也快撑不住了，沈大海没当场受刺激死了，估摸着都是因为身体底子好，禁得住。”
不然这一个打击接一个打击的。
身体但凡脆一点儿，这么连番受刺激都得完。
蔡老太嘴里一直翻来覆去的念叨‘我滴个乖乖’。
这她儿子不总结不知道，一总结可把她老太太吓一跳。
蔡老太：“我以前恨沈大海的时候其实偷着咒过他，骂他白眼狼没有好下场，可现在这冷不丁告诉我以前咒他的那些话一下就成真了……”
可能是因着心善。
蔡老太不想幸灾乐祸，只忍不住唏嘘：“这人啊，还是得积德，不然天不怕地不怕一点忌讳都没有的怎么缺德怎么过日子，谁知道啥时候就被报应到头上了。”
她不是迷信，而是真这么认为的。
在老太太看来但凡沈大海和朱秀芬年轻时候多积德，从小在几个娃子跟前树立个好榜样。
大房那几个娃子也不会学坏一出溜的长歪成这样到最后是这么个下场。
老太太不傻，也了解自己儿子，儿子特意跑回来这么一趟专门说沈花儿的事儿，用意是啥，她一开始没看出来，可到现在细一琢磨，心里也大约有了数。
不过是担心自家这几个也跟沈花儿他们似的，碰上点不如意就钻了牛角尖，聪明不用在正道上，害人害己。
这种担心是对的，可看看眼前这几个一脸憨样的傻小子，刚才还因为几块儿肉‘菜鸡’互啄，端得是没出息……
换了以前，老太太是要对着他们翻白眼的。
可现在……在意识到憨娃有憨福后，老太太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庆幸道：“还好咱家这几个娃子都是好的，尤其关系好，干不出来窝里斗算计自家亲兄弟的事。”
要不然啊，真正犯愁的就该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了。
就像沈大海和朱秀芬，短短时间变绝户，现在还不定怎么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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