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饭点了，聂海生帮着蒋文英生火做饭。
小红子跟聂卫平心不在焉的找事情做，一边朝灶房里瞄。
母子两还算冷静，已经开始商量。
虽然中考没考上，但初中学历还是很吃香，公社依旧能够安排工作，最好的去处就是到公社当个干事，或者到公社小学，像王老师一样教书。
当然，这种老师的待遇是比不上正儿八经中师毕业的老师。
没水了，聂海生去挑扁担。
聂卫平赶紧去接手，可晚了一步，聂海生已经挑着扁担出门。
小红子喊了声‘妈’，蒋文英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含泪重重的叹了口气，鼻音浓重的问拖走一根柴火棍的芽芽，“要吃饭了，去哪。”
“陪大哥..”芽芽拖着柴火棍跟着大黄跑远。
水井边没人，聂海生打完一桶水，忽然狠狠的踢了水桶一脚，把跟在后头的芽芽吓了一跳。
她躲到树后只探出来个头，发火的大哥好可怕，还是先不要出去了吧。
“嘎，嘎”大胖和大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挨了过来。
芽芽一把掐住大胖的长脖子，骑着它，把鹅头扭到另一个方向不让看。
最近，她从一位婶婶那听说了‘碎嘴’的词，觉得跟大胖很贴切。
聂海生已经重新打了一桶水，坐在水井边上发呆。
芽芽蹲着继续拿柴火棍练习写大字，隔一会回头瞧一瞧聂海生，见人还在发呆就扭回头。
放榜后第三天，公社通知这一批落榜生集体去挖防空洞。
这事聂海生干过不止一次，刚声初一那会落实“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示，就在学校挖过防空洞。
一栋平房，五个教室，每个班从教室讲台的一角开始挖，要往下挖两米多深的坑，然后在地基下面再抠一个洞，往外挖两三米远，目的是让五个教室能够相通。
聂海生举着铁锹出门了，得三四天才能回来。
他一走就淅沥沥的下了两天雨，气得老太太跟蒋文英对着天骂。
下雨防空洞就不好挖了。
雨不大，学生放学扒拉点海芋叶盖在头上就回家了，一点也不耽误事。
芽芽跟小伙伴走到村口后看见一男的左顾右盼，面貌有丁点熟悉却又记不起来。
她哒哒哒的跑过去热情万分的说：“叔啊，要去哪啊，我来带路。”
那男人一脸惊喜，“小朋友，你知道村里聂家住哪么？”
芽芽点点头，“知道知道，你跟我来。”
男人把伞倾斜到芽芽身边，一边回答‘找聂家干什么’‘那么大的雨，你媳妇允许你出门’等等一问一答的对话里。
聂超勇默默的跟在几步之外，让幺妹尽情说个够，不过这人来他们家干嘛。
等芽芽已经把男人家有几口人，干啥的，远方亲戚最近结婚摆了几桌酒席都摸清楚，到了聂家，芽芽蹦蹦跳跳的进门时，男人才知道黑炭似的男孩以及话痨小姑娘都是老聂家的。
孩子小记性不好，老太太和蒋文英可是认得，这不就是聂海生的班主任吗？
人家千里迢迢从城里跑来，就是要跟老聂家说，学校要保送聂海生上高中。
上高中对普通人家，特别是挣工分的乡下人绝对算不上好事。
聂海生的班主任瞧着一屋子的小孩，尤其的不确定。
蒋文英赶紧烧火要请下鸡蛋和面条。
聂海生班主任是铁了心要走，拒绝的同时已经快速的掠出了门，都没表现出半分犹豫。
隔天一早是周末，芽芽起床后披头散发的去烧热水洗头，刚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看到聂卫平暗搓搓的站在身后，吓得她差点嗷嗷叫起来。
“隔壁村挖防空洞的人已经回来了，哥应该早上就能到。”
芽芽一听，粗鲁的擦干净头发，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聂卫平帮忙善后，把搪瓷盆水倒掉，扫扫地之类的。
他为啥要等幺妹洗完头再说话，那是因为预见了结果！
由于揣着好事，芽芽才会那么激动的想见到聂海生，要第一个告诉他消息。
村门口，叽叽喳喳的少年少女们瞧见一小女孩跑得飞快，都有点羡慕。
有谁不想要个黏人的妹妹呢。
芽芽脚上穿的是坏掉的凉鞋改成的脱鞋，由于她跑得太快了，拖鞋一下蹭进了脚脖子里。
其他人大笑，聂海生没想到脱鞋把脚脖子卡得那么紧，干脆背起来妹妹，回家再弄。
“哥，你保送上高中了！”
聂海生一怔，不由得放开双手，回过神赶紧托紧往上颠了颠。
红星公社底下18个大队，包挂靠商校，卫校，农校的全军覆没，只有三个学生考上了中师的初试分数线。
“海生，运气够好的啊。”一男生羡慕的撞了撞聂海生的胳膊。
短暂的喜悦之后，聂海生皱起了眉头。
读高中，要钱的。
兄妹两刚回到院子就瞧见蒋文英那屋关着。
小红子悄悄的说：“三伯娘又来了。”
田淑珍真没法子了。
正是农忙的时候，聂三牛下不了地，她一个人顾着生产队的活，又顾着自留地，一两天还可以，三四天能够坚持，可到现在却是有心无力。
本来，她寻思着跟蒋文英一样女做男工，咬咬牙先把今年过了。
可女做男工真不是女人能干的活，她自诩很能吃苦都挨不过去。
卖陨石还有几十块，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借到钱先把今年过下去。
芽芽跑进老太太那屋。
老太太盘腿坐在炕头上，沉默不语的揽着芽芽。
七老八十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出面，否则总要得罪一个儿媳妇。
芽芽无聊了，跑到隔壁跟聂三牛说话。
“三伯，你把钱给三伯娘没有？”
“钱，什么钱？”
歪在炕头上的聂三牛后知后觉，‘哦’了一声，摇摇头。
芽芽生气的拍了下他手臂，“三伯娘都上我家借钱了，你有钱咋不拿出来，那还时不时你媳妇了。”
聂三牛挠头，“没想起来。”
他又问：“淑珍跟二嫂借钱了？”
芽芽圈着双手：“都哭了，你娶个媳妇就是让她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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