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有人骑着自行车来，跟芽芽四目相对的时候，双方脑海里都在想：怎么又是你。
在计划生育的节骨眼上，崔镇长很乐意碰见石头村的人，尽管隔三差五都会从干事嘴里听到进度，但他更愿意直接面对本地老百姓。
崔镇长停好自行车，热情洋溢的请几人进去吃面。
比如蒋文英跟小红子的拘谨和不知所措，芽芽大大方方的跟在崔镇长后头，表示下回崔镇长再到石头村去，记得去她们家拿山药。
崔镇长欣然同意，话题一转问蒋文英，石头村计划生育的进度。
蒋文英像是一尊石雕似的愣着当场，芽芽接过话。
“我三伯娘就去结扎了，她在家里吃了一个多星期的鸡蛋，结扎后回来还吃了鸡汤，所以身体特别好，
我奶奶和我三伯对三伯娘也好，结扎后都怕把人累着，她做了出头鸟，其他婶婶瞧见了也就愿意去，只要他们男人和婆婆懂点事。”
崔镇长问：“主要是婆家不让结扎是吗？”
芽芽摇头，“我们村当有些当婆婆的对儿媳妇不好，得生很多很多的男孩子，生完孩子还得干活，干家务，女人们都怕结扎以后不能生，在婆婆家更惨了，只要他们男人懂得心疼儿媳妇，大家还是愿意去结扎的。”
热气腾腾的面条一上来，芽芽一会要吹凉面条，吃着烫嘴也顾不上说话。
崔镇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他本来不大饿，一大碗面条还剩下一些，迎着芽芽炯炯有神的目光，还是端起来吃完了，随后问了一句：“蒋大姐，你们接着要去哪？”
蒋文英总算找回了舌头，她要去找自己儿子。
“你要找三哥？”芽芽吓了一跳。
“不能找你三哥吗？”连崔镇长都好奇起来，看着神色各异的芽芽和小红子。
崔镇长忙，也就得空了一碗面的功夫，还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厂子里。
母女三站在厂子大门，接到门卫通知的聂卫平气喘吁吁的跑来。
芽芽想上厕所，聂卫平不敢带她去，就怕亲妈乱问问出来个啥，只能告诉幺妹具体位置，让她自己去找。
怕什么来什么，庄颜跟着三个年轻的男人刚好走路进厂。
蒋文英奇怪的看着跟儿子打招呼的人不一样的工服。
“妈，你等一等，我跟工友们说会话。”
聂卫平把以前一块培训的工友拉到一块，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遍。
庄颜皱眉：“聂卫平，你的思想有问题，怎么可以瞒着父母。”
聂卫平放缓了声音，“总之，你就当不知道，我妈一年也就来一两次。”
庄颜挑眉，面前的人总是对她爱答不理，今儿是转性了。
“今儿你妈和你妹还抢我裤子。”庄颜说：“我也不计较，不过那是你亲妹，怎么看着跟你们都不太像，小小年纪还挺猛，上回买我一双鞋，这回又踩我一双鞋。”
准备下台阶的芽芽看着远处混乱的局面，瞧了眼狭小的阶梯。
“三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芽芽闭上眼睛，踩空滚了下去。
老聂家一阵惊呼，慌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
庄颜看聂卫平那着急样就觉得有趣，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厂子。
“我脚疼，疼哦，妈，我们赶紧回家找周叔瞧一瞧。”芽芽闭着眼睛乱喊。
身后的庄颜看在眼里，她觉得芽芽八成是装的。
这小祸害，刚才还踩她鞋呢。
“您是聂卫平的妈妈吧，刚才咱们见过呢。”庄颜笑意吟吟的开口。
蒋文英扶着芽芽都到厂门口了，冷不丁被挡路。
聂卫平眼神警告庄颜别惹事。
“聂卫平可是我爸的爱徒呢，我爸对他比对我都好。”
蒋文英一怔，这是老师傅家的闺女？
迎着聂卫平的眼神，庄颜更高兴了，本来她就看聂卫平不顺眼，这下总算是有机会看人出洋相了。
“您还不知道吧，聂卫平分到食堂干活呢。”
“我儿子干啥，我能不知道。”蒋文英只愣了一下立刻回嘴说。
聂卫平和芽芽对看了一眼。
妈知道？啥时候知道的，咋一点痕迹都没有。
“妈，我腿疼，会不会断了。”芽芽戏份演全套。
蒋文英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兄妹两立马明了，这事大发了。
这年头添置一床毯子，在村里也算是能够聊上一顿饭的事儿了，不少想跟去聂家瞧一瞧，摸一摸。
蒋文英一进门哐当关了院门。
闻声出来的聂海生和聂超勇看到弟弟妹妹怂拉着肩膀，很自觉的蹲在地上后先是一愣，似乎都想到了啥，乖巧的站到难兄难弟身边，也啪叽的跪在地上。
芽芽头一回看见蒋文英发那么大的火，面对来看热闹的合作互助也提不起力去较劲，只看聂老太。
一般孩子们闯祸，都是聂老太当和事佬的。
聂老太还没开口，蒋文英沉着脸，胸膛剧烈起伏的把事说了。
“打，不打不行！”
聂老太转身进屋关门不沾一点拖泥带水。
兄弟姐妹心虚得很，都不敢抬头看蒋文英，妈说什么都只是怂着脖子脖子听着，老老实实的挨骂。
聂卫平觉得事情全在自己，所以跪得特别虔诚，偶尔愧疚的瞥一眼同伴们。
不过蒋文英主要骂聂海生。
“你当大哥，却没有一个大哥样！这是能瞒者我的事？给人炒菜有什么出息，以后人家当厂间工人能定级，他就只能一辈子在食堂里炒菜，家里为了送他进厂子里花了多少钱，要是当个炒菜的，还不如在家里种田。”
蒋文英想到手脚健全的儿子居然去炒菜，心窝子就阵阵的疼，喘着粗气说：“我怎么去见你爸，怎么跟别人说。”
蒋文英先沉着脸看三兄弟，“你们大了，翅膀硬了，用不着我了是吧！我还偏就能管得了你们。”
屋内的聂老太开腔，“都进屋去，今天不准吃饭。”
毕竟外头冷啊，她还是心疼几个孙子孙女的。
可是蒋文英已经提着根柴火棍走出来，朝聂海生身上实打实的招呼。
棉衣厚落到肉上不一定太疼，可是抽到下颌骨立刻一条深深的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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