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花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心脏病,这些年操劳过度掏空了身体,医生只说养着吧。
这事传到村里头也就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正巧家里二妹处了个对象,那对象家里穷,愿意做上门女婿,就是得给人家一笔钱买断。
绢花知道自己嫁人无望,咬咬牙把嫁妆钱给妹妹招了个上门女婿。
老葛家愿意花一笔彩礼钱娶媳妇,估摸着是想趁着人活着的时候留下一个子嗣。
都知道葛宝泉脑袋不灵光,一笔钱换来香火,也是划算的嘛。
大伙说得口沫横飞。
不过也有芽芽没掌握到的话题,比如王胜意的妈,今年跟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还是个货车司机,两人决定一块过日子时还分发过喜糖。
那时候王胜意的妈沿路发糖果,那男的就四处敬烟,从石头村过时他们都去看了。
说着说着,葛宝泉小跑过来。
“芽芽,我刚才去你家,你妈正跟一缸咸菜较劲来着。”
芽芽一怔,她妈发火的时候家里的鸡都是贴着墙根走的,于是决定不那么早回去了。
正好葛宝泉找她也有事。
“绢花有病,你能不能帮忙看看?”葛宝泉怪不好意思的,“你刚回来。”
“那有啥不能的”芽芽哧溜起身,“咱们走!”
她是不打算回家推自行车了,就坐着葛宝泉的自行车到那叫绢花的村子里去。
绢花的家在山里头,连骑带走的得花上一个多小时。
刚到门口就碰见两个小姑娘喊葛宝泉姐夫。
绢花二妹的上门女婿怀里抱着个娃娃,热情问候连襟,“这是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葛宝泉憨憨笑:“走得急没顾上”
他想抱一下娃娃,连襟躲开,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睡了”
随后喊媳妇,“大姐的男人来了,今儿饭多做一点,就那一点的够谁吃啊。”
随后目光落在了芽芽身上,“还带客人来了?快请进,我们家就是穷死,一杯水也请得起。”
绢花爸听了好一会儿,孤苦无依的蹲在土坷垃上。
他能听不出女婿的酸味么。
他知道女婿是嫌弃大闺女现在得吃药,不能下地干活,还霸着家里一间屋子。
只不过家里好不容易招了个上门女婿,他不敢惹啊。
大闺女要不是为了这个家也不至于病恹了,连攒下的嫁妆钱都给了家里头。
老人家老脸皱得沟壑更深了。
芽芽初次到人家家里来,也不指手画脚,只笑眯眯的跟老人家问好。
出于职业习惯,她兜里向来习惯放几颗糖,拿出来分给绢花的妹妹。
糖不多,一人一颗也就分光了。
气氛好多了,葛宝泉这次问老汉,“爸,绢花呢。”
老汉又喊了两声,眼睛一直说坏了,进屋看果然没瞧见人。
这时候,两个女人拉拉扯扯的从外头出来。
走在前头的是二妹,扛着个铁锹喋喋不休。
“天寒地冻的,你到田里去干什么,又没有农活,好好在家里成不成!”
“我看看家里沤的的肥怎么样了”
因为胸闷气短,绢花一句话得分两句话说。
绢花的三妹撩开灶房帘子跑出来,“咋的,咋的,大姐你又偷偷跑出去啦。”
二妹气得不行啊,“一没看住就跑出去!”
绢花声音细细的,“我总得帮点忙”
三妹:“用不着”
二妹的男人悠悠说:“三妹就是知道心疼大姐,不过也对的,毕竟之后那假装是给你找婆家用的。”
三妹剐了眼姐夫。
这姐夫脑子约莫是有什么大病。
他看重钱,她们家看中劳力,大家也就是公平交易合伙过日子,老是上赶着操他不休需要操的心。
要不是这男人老是阴阳怪气的损大姐,大姐也不至于总认为自己在家里吃白饭。
葛宝泉急吼吼的问:“都说了不让你出去干活,不让你出去,要啥你跟我说,我给你买,要干活你也说一声就行。”
他不太会说话,一急起来就面红耳赤的。
绢花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也发现了芽芽。
她还没瞧过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呢。
葛宝泉就说:“这就是芽芽,看看你的病”
显然他也没少吹嘘过芽芽,绢花更加惊奇,也更不好意思了。
听说人居然上门来看病,这是多大的情分啊,老汉赶紧起身要去张罗热水。
气氛还有点拘束,大伙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芽芽相处。
芽芽拉住了绢花的手,笑意吟吟的,“你长得真漂亮。”
葛宝泉深以为然的点头,“那可不。”
绢花立刻就羞红了脸,心里雀跃着。
凑得近的时候,芽芽看人脸蛋成片红,口唇紫绀,猜测可能是二尖瓣狭窄,从面部和气息来看,已经是很严重的心脏病了。
大伙热热闹闹的进屋去。
三妹瞧见二姐夫没跟过来,二姐也在帮老汉生火,就跟葛宝泉说:“大姐夫,二姐夫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们家确实是给不起嫁妆,但你们家给的彩礼就当是我借大姐的,以后招人上门了,我跟着我男人一块还。”
葛宝泉不在意,“彩礼钱给你家的,你们爱怎么花都行”
三妹感激极了。
虽然都说大姐夫傻傻的,但她觉得一点都不傻。
绢花就叹气,“我又不能干活,娶我干啥嘛。”
这话肯定也不止说过一次,葛宝泉稀罕的看着即将过门的媳妇,说:“我养你啊”
把人哄得高高兴兴的,芽芽拿出听诊器。
葛宝泉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三妹只好把人拉出去。
芽芽听了半天心音,问:“平时哪里不舒服。”
绢花摇头:“没什么不舒服”
“一般夜里能睡几个小时?嗯,昨晚几时入睡,几时起的,夜中可有起夜和醒来……”
问的那是仔仔细细滴水不漏。
葛宝泉在外头哒哒哒的徘徊,步子大得都起尘了。
芽芽就去按压绢花的腿,已经浮肿了,就换了种问法,“是不是说两句话就气喘得厉害,吃不下饭,晚上容易憋醒,腹胀得厉害。”
瞧见绢花点头,芽芽心里就有了谱,没由来的难过,这已经是晚期的征兆了。
芽芽目光从绢花已有白发的鬓角扫过,再看过她极红的脸……
绢花问:“得了心脏病的人都活不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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