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人已经呼吸不上了,所有人推着病床都是一路小跑。
刚才那男同志从后头追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去扯患者的氧气罩,急吼吼的喊,“存折密码多少,你赶紧说存折密码是多少!”
芽芽怔了怔,回过神来奋力把人拉离病床边。
得亏今儿另外一个值班医生是男的,掰着人的胳膊肘就往外推搡。
楼梯上下来两人,年轻的跟着年纪稍大的,另一只手拎着个气切包。
年纪稍长的那位先吼出声,“别动!想干嘛!害命是不是!”
芽芽把探起上半身的患者又压了下去,安抚似的拍了拍患者的肩膀,“没事,救不救他做不了主,家属说了不算,我们肯定救你”
一个护士冷着脸候着,“同志,你媳妇得住院,去缴费”
要不是得例行公事,这种媳妇一出事就着急套存折密码的狗男人她们都不想多搭理。
男同志支吾:“钱已经被你们推进去了”
护士:“?”
人还挺紧张,“医生同志,护士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救我媳妇,救活她就能付医药费了。”
护士:“.,.....”
怕人不信,男同志可着急,“真的,我媳妇管钱,我身上没钱,她也是个护士”
“你早说啊”护士哭笑不得,刚才那不都白骂了么。
弄清情况以后,护士让人别着急,既然到了医院那命就是保住了,末了还忍不住问了一句,“家教那么严啊,真一分钱都没给你留?”
那头已经进了手术室,已经消毒上了。
耳科咽喉手术都坐着做,头一回独立职大夜班的年轻医生坐在患者头侧,一边等着麻醉医生给利多卡因浸润麻醉,一边听远处师傅跟芽芽叨叨。
外科不常跟耳鼻喉科打交道,芽芽跟人左一句叨叨耳鼻喉科夜班不太忙吧,右叨叨一句呼吸困难在耳鼻喉科里算重点关注的吧,呼吸困难还有颈部外伤,分分钟死给你看,太难了。
等医生开始沿颈前正中线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的时候,老医生已经开始跟芽芽叨叨当年进同仁医院怎么分配的耳鼻喉。
“那时候就剩耳鼻喉缺人,我还有另外三个实习生到同仁医院报道,扫院子的人一抬头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全是医学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空有一身的本领却不能亲诊,只能天天打扫院子,可惜啊,可惜啊”
手术半个来小时,芽芽就听了一路的耳鼻喉科发展血泪史。
“我有个叫卓凤的同僚,要不是改学神经病理学,今儿耳鼻喉界可就要多一位老手了。”
芽芽最近猛读神经内科学呢,缠着老医生多问了几句,听说那位卓凤医生师从的还是花国神经病理学创始人之一时,笑得特别欢快。
那头都已经通过呼吸管,在绕过了会厌的水肿之后,让氧气顺利的进入肺叶,连创口处理都已经做好了,搁墙角跟站着的两人还聊得难舍难分啊。
芽芽走出手术室时特别热情表示,“我以后还去耳鼻喉科室找您慢慢听故事,您可不能嫌我烦啊”
老医生乐呵呵的说:“那些臭小子每回我一说他们就跑,还是小姑娘贴心”
做手术的医生小小声辩解,“我在科室呆三年了,您天天说,天天说,我都能背了。”
话落老医生就吹胡子瞪眼睛,下楼梯都不让扶。
小医生拎着气切包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叨叨,“哎呀,您走慢点,大晚上灯光又不好,别摔了!”
离早交班也没多少时间了,芽芽不乐意再回去睡,嫌到时候要再起一回会难受,趁着天蒙蒙亮到外头遛弯。
急诊大楼外保留了一棵桃树,她回家之前桃子还泛着青呢,这回就能吃了。
往年医院都不管,路过谁爱摘谁摘。
去年桃树生虫打了农药,结果有人不知道摘了吃送去洗胃,今年医院干脆在果树旁边挂了一个牌子,写着‘不许摘果,违反罚款五十块’
芽芽盯了牌匾好一会,环顾四周确定一大清早没人以后才凑上前。
等她擦擦嘴回科室刚好能赶上交接。
外科比较少碰见会厌炎,芽芽就把今早的案例说了一遍。
乔娜寻思那不就是嗓蛾子么,她公公是乡下人,就这么叫的,也有土法子,拿普通的缝纫针用火烧过以后串上线。
火烧过的缝衣针抹一点烟杆子里取出来的烟油,对准喉咙的肿块把针全插扎进去,一到两针就能消肿。
付中原沉吟着,他们那也有类似的说法,不过是叫火蛾子,拿筷子沾点盐巴对着喉咙水肿的地方扎进去,没一会水肿就能消,人也能呼吸了。
一群医生不亦乐乎的说着偏方。
外头路过的张院长在吼:“谁偷吃桃!还留个桃核!”
芽芽打了个饱嗝跟着同僚若无其事的扭头去看,恰好瞧见茱莉亚。
她就站在窗口,茱莉亚一眼就瞧见她了,热情洋溢的招手,摆明了就是冲她来的,一见面就举起一张信纸,兴匆匆说:“芽芽,干活”
芽芽乐了,一大早就碰见个大爷。
她接过信纸,上头是他小哥的笔迹。
聂超勇今儿本来要陪着茱莉亚到语言学校参观去,临时有事去不了,写了个简信让人带着投奔芽芽。
他的意思很明确,‘有困难,找我妹’
茱莉亚确定那不是什么客套话,这才高高兴兴的来了。
芽芽收好信,说:“茱莉亚啊,咱们请人帮忙可不兴说干活啊,虽然意思一样,但得委婉一点,比如你得说,芽芽,来帮个忙干点活。
如果咱们两家认识,请人帮忙之前还得客套寒暄几句,问候一下你妈好不好啦之类的。”
茱莉亚已经给绕晕了,花国的人情世故对她来说是个难点,艰难说:“芽芽,你妈的,来干活?”
芽芽郁闷了,修改以后听着更像大爷了。
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带着茱莉亚出发。
这年头,对外汉语教学叫语文专修班,茱莉亚去的地不是正儿八经大学里头设置的语言学院,而是京都外国企业服务总公司成立的汉语部门。
前台的小姑娘一瞧见他们进来了挺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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