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顿了顿，“我也不藏着掖着，那晚上我岳母确实跟王护士长发单位的牢骚，没想不小心坠楼，那些人还游说她把事扯到最近的人事改动上来，这才闹成了今天这局面。”
男人叹了口气，“我当年也是因为岳母的原因才能进医院干活，从坠楼到现在，很多人都在暗地里威胁我们家。”
芽芽和韩主任心头一紧，“谁？”
男人一点也不避讳，“很多人”
他目光炯炯，“你们算是得罪人了，这医院上上下下只要是个老员工，就没有乐意的”
虽然不敢打包票是百分之百，但大部分绝对有。
夫妻两显然已经商量好了，男的叽里呱啦的说了好些个人名。
起初芽芽还很认真记，到后头发现人实在是多得很，好些个日常还打过招呼。
韩主任也不全信，只默默听着。
一连串名字听下来，芽芽举了下手。
“好些都是行政人员跟工勤人员”
“像我一样内招进医院的医院职工家属不少”男人沉寂道：“现在最怕医院把我岳母辞了，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一分代价都不用花。”
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韩主任跟芽芽，接下来那一句‘说不定还能成功逼停医院停止各方面改动’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们。
医院是医药费包干。
职工全年发医疗备用金56块钱，结余归自己。
而住院的医院职工以及职工的家属不分工龄长短，实报实销。
如果是二十年以上工龄门诊可以报销超出部分的95%
要是人退休离职了，年老多病的话在医院治疗依旧是实报实销。
老太太现在还依仗着医院报销医药费。
但毕竟是给单位摸黑作对，夫妻两都觉不那么乐观，这会便破罐子破摔起来。
等不到韩主任跟芽芽松口，夫妻两便惶惶不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女婿的便打听起来，“那死者，跟我岳母有没有关系？”
芽芽本来托着腮帮子，这会坐直了，问：“真的有像你说的，这么多人不想医院人事改动？”
男人扯了扯嘴角，“医院教职工子女多，甚至儿女亲家也不少，讲的是人脉关系和人情世故，这么多年盘根错杂，扯到叶叶藤藤动，改了好处还没见着，坏处已经想到了，是谁谁都不乐意，这回人事改动使坏的，就是这一批人在后头搅合”
他知道的为啥那么清楚，因为之前搅合的人也有他一个。
“没有必要，我们也不愿意闹那么大，大家住了那么久都有感情。”
芽芽和韩主任都觉得这话听一听就好。
如果其他人能在节骨眼为他们家说话，那今儿他们也不会说那么多。
但事实上，从各处的暗涌和针对来看，他们家已经成了弃子，以及整个医院人事改动的炮灰。
一个人违纪要开除，一个人说情没有用，十个人说情可能也没有用，那如果医院上上下下各个部门科室都有说清的人，哪怕是院长都得让步。
一整个医院盘根错杂到这个地步，芽芽跟韩主任心里都是一个激灵。
芽芽很好奇，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子上，那肯定还有下文吧。
男人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韩主任，“狗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人”
但他看了眼芽芽，“不过大家都没想对聂医生怎么着”
芽芽便很吃惊的挠了挠了脸，“我？”
男人点头，他们私底下倒是没怎么讲芽芽不是。
笼统也就一个正主任，一个副主任，不讲芽芽就是全骂他了呗。
韩主任有点心塞，人事改动的方案里顶多他就占一半吧。
看到芽芽还要说话，人就默默的干咳了声。
这会确实已经问了好几个问题了，芽芽就很隐晦的摇了摇头。
夫妻两就长出了一口气。
出门的时候，女人故意极大声的喊：“大不了鱼死网破，想害我们家，美不死你们！”
人通通走了，韩主任才摇摇头回到家里
韩奶奶没把人留住，端着一碟子苦瓜上桌，见丈夫夹了一筷子就问：“苦不苦？”
韩主任：“没有我的命苦”
韩奶奶：“......”
今儿这话隔天就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张院长。
但芽芽不太相信那男人昨天点到的人里没有私心水分，所以没特意记，这会也就没特意说。
倒是张院长稍微绕绕弯就能想到，冷哼了一声，“都是些超编人员在搅浑水”
韩主任缓了缓心里的郁气，问：“张院，咱们医院超编人员有多少人”
张院长眼神一闪：“至少三百多人”
韩主任便一时沉默。
他以前任职的中等医院职工大概一千多人，光是工人就是三百多个人，超编人员将近一百号人，已经是极其不对称的比例，京都医院更甚。
芽芽也吃惊：“这么多”
“每年都有大量的超编人员需要安置，教职工子女需要安排就业”张院长也很头疼，“以前很长一段时间，职工离休都可以让一名亲属进单位当工人”
医院有特殊性，没点专业技能的人进不来，以至于每年内招和顶替进来的人都朝卫生后勤，配膳员，炊事员，清洁工和其他技能的岗位塞。
这二十年来，单位里的工人，有80%全部都是职工子女。
再这么下去，医院都快成了工厂，工人比正经医护人员还多。
虽然几年前就已经废除了内招和顶替，但之前的超编人员大部分还在岗。
安排调动一个工人，不是看这个工人本身的技能，而且是看这个工人背后的关系。
就拿今年来说，下面依旧以清洁工，勤杂人员不足为理由要增加下年度的内招指标。
然而这些人进来以后并不是老实呆在工勤岗位，而是想办法跳槽到是舒适安逸的岗位，脏累的活干的人还是少。
芽芽便心有所感的点点头。
医生的白大褂统一可以放在回收篮子里由着专人回收清理。
按道理说夏天是每个星期统一清理一次，冬天每两个星期清理一次，可经常能听见清洁工抱怨人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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