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梅心头一紧，小声道：“爸爸。”
她急切地想要确定自己在蓝爸心目中的存在感，想确认是否爸爸在知道她和顾云山被掉包的真相以后会迁怒她。
蓝爸没有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应她，顿了顿才抬头看向她，答应一声。
他起身，垂首看向燕飞雨，突然觉得老妻有点陌生，他似乎有点不认识她。
这么多年她居然一直瞒着他？
虽然燕飞雨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可蓝爸能带兵打仗自然有独属于他的敏锐和细心。
这些年她的异样，她和女儿偶尔冒出来的没头没尾的对话，他都觉得奇怪，只是她说没事儿他就没多想。
还有现在雪峰说完这儿事，他震惊得有一种世界被颠覆的感觉，可她却没有半点惊讶愕然，还有闺女也是，她俩只是盯着他，一脸的紧张关切，并没有对事情真相的震惊。
她们早就知道啊。
“我、自己出去走走。”他声音有些沙哑，拿粗糙的大手擦了擦脸上的泪。
燕飞雨关切道：“老蓝，外面天黑又冷，别出去。”
蓝爸道：“没事。”
蓝雪峰起身，对燕飞雨道：“妈，我搁后面跟着。”
燕飞雨点点头，心里也是有些茫然，其实能认回儿子她是高兴的，自己背负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秘密终于得见天日，她终于不用再反复煎熬，一直内疚自责。
蓝雪梅握住她的手，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被褥上，“妈妈……”
燕飞雨安慰她道：“别担心，你爸不会迁怒的。”
蓝雪梅：“妈，三年前我大哥已经把我、我娘送到劳改农场，她一把年纪身体又不好根本吃不消。”
这事儿燕飞雨知道，以前蓝雪梅跟她说过，也让她跟大哥说允许她把亲娘接出来照顾的。
她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在雪梅心里生恩大过天，血缘割不断，一直惦记着亲爹娘，可云山怎么就没有呢？
她道：“我会和你爸讲道理的。你娘虽然调包不对，可她也养大了云山。”
蓝雪梅小声道：“我娘说顾云山小时候……很爱哭，很难带。”
她想让燕飞雨心安，让养母庆幸当年带走的是养女而不是亲儿子，如果带着亲儿子可能逃亡路上就被敌人杀害了，因为一个容易哭闹的儿子他是忍不住的，肯定会暴露大家的行踪，让燕飞雨被连累。
燕飞雨随便庆幸，心底里又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想：他小时候爱哭，那是因为养母不爱他，对他没耐心，她但凡好好爱他，哄他，他也不会那么爱哭。若是她自己带走孩子，哪怕自己再苦她也舍不得自己孩子受苦，她就是这样疼雪梅的。
不管当年带走儿子还是女儿，她的母爱是一样的。
她支起身体坐起来，从玻璃窗往外看去，就见老蓝和雪峰越走越远，两人一前一后，老蓝原本一直都挺拔的脊背似乎都有些弯了。
老蓝也不年轻了呀。
院子里，蓝爸倒背着手，顺着道边儿闷头走，没有目的，满脑子都是我小子一出生就被人掉包了，假若他跟在爸妈身边，现在指定是年轻有为的军官。
他虽然对大儿子二儿子也没多慈父，反而一直秉持严格教育，可他对儿子们的爱是不少的，一直以他们为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顾家贪图儿子，把云山换走以后也没亏待他，能给他好好养大，还给他读书把他培养成才，也算大功劳。
冲着这份功劳，他也不能怪顾家。
他倒是知道有些人家偷了或者收养别人家的儿子，等自己生了儿子以后就对养子百般嫌弃，非打即骂，这顾家倒是不错，没亏待他儿子。
罢了，他不去生气。
他对蓝雪峰道：“顾家能把你小弟养大成才，也是……有见识的人家，咱们就别……记恨人家……”说是不记恨，心里却还有点不甘，再三在心里给自己顺气，才道：“你这一趟回来不急着回去吧？”
蓝雪峰道：“过了年再回去。”
蓝爸就道：“那你代表我和你妈带着雪梅去乡下认认亲，把老两口请来京里，咋说人家把你小弟抚养成才，咱也不能亏待人家，看看他们家有什么困难没有，需不需要帮助。然后，再一起去跟你弟弟认亲。”
蓝雪峰看老爸这般明事理心里对顾老婆子和她死去的老娘就越发气恼。
如果顾家如老爸所言偷换走儿子以后能有良心，好好地把儿子抚养成才，那他也不会生气。
虽然他们偷走自己的弟弟，但是自己也有了妹妹，只要弟弟没受苦，能被养父母爱着那也不差。
可关键就是弟弟没有被爱着，反而从小被苛待，对方的女儿却从小在蓝家被呵护偏爱着长大。
现在把顾家爹娘接来，两家认亲，那就是顾云山最不爱看到的局面。
蓝爸看他表情严肃，唇线抿直，皱眉疑惑道：“怎么了？有困难？”
蓝雪峰决定还是告诉爸爸，他道：“爸，云山可能并不想这样。”
蓝爸纳闷，“怎么？你……你去找过你弟了？”
蓝雪峰点点头：“他和养父母关系不好，据说早就没多少来往，不过他和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关系还成，帮他们分了家安排了工作，如今他们在乡下日子过得不错。”
蓝爸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越发严肃，有些不悦，“你也一直瞒着我？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蓝雪峰看老爸脸色不好，立刻道：“爸，并没有，我是接到雪梅电话立刻让人调查，这一次回来我先去找云山聊了聊。”
他到底有点心虚，却也顾忌老爸的身体，不敢说得太直白，免得真气出好歹。
蓝爸这才舒服点，想着到底是自己先看到云山的，只是一想妻子和养女可能早就知道，他又有些沉闷。
若是年轻时候他一见到顾云山，不管三七二十一必须立刻查清原因，断然不会顾忌太多。
可年纪大了，不再那么冲动，也能多顾念妻子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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