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牧走后,白沅沅虽然很快又睡得,但却总觉得身旁空空的,一直睡得不踏实。习惯真是要命的东西,她一个人了这么多年,竟抵不过这短暂的同居时光。
迷迷糊糊又梦见了一些久远的事情,大约是梦见的次数太多,如今她已经能够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看着了,只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闷闷的,而且还醒不过来。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身边的床微微下陷,接近着一个微带凉气的身体摸进被子,熟悉的气息让白沅沅本能地蹭过去,然后才迷迷糊糊半睁开眼,声音细小软糯:“回来了?”
她这副模样,柔顺地像只没有睡醒的小奶猫一样,岑牧一下子给萌得心都化了,伸手圈住她,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嗯,还早,再睡会儿吧。”
白沅沅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好像才五点,外头天色也还灰蒙蒙的。想问一句,“案子怎么样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但困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下一秒便吞噬了她艰难维持的清醒,让她陷入沉睡。
岑牧也是又累又困,更是倒头就睡了,但梦里一直萦绕着刚才看见的案发现场。闹钟响时,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比没睡之前更糟糕。身旁空了,能听见厨房里传来烤面包的香气,显然是白沅沅先起来做早餐了。
揉着头,他头重脚轻地下了床,虽然昨天半夜出了警,今天迟到也没什么,可是想一想张法医可是连夜回局里做尸检了,他这么懒散实在不像话。何况,他也很想尽快知道尸检的结果。
冲了个热水澡,感觉人舒服了点,坐到餐桌前,发现往常桌上惯有的咖啡没了,换成了一杯温牛奶,配上金黄色的烤面包片和颜色美丽的草莓果酱,让人食指大动。
今天的岑队长也觉得自己有恃无恐地被宠爱着,接过一片果酱都涂得格外完美的面包,他一边吃一边问道:“我一会儿得去局里,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家里有些乱了,我整理一下,然后有几本书要看,今天应该不会出门。”
家里有些乱……岑牧迅速四下打量了一眼,感觉自己和女友在“乱”这个词上有些分歧。想到她那个几乎空无一物的小公寓,岑牧突然有点担忧,自己回来时会不会发现自己家空了。但担忧也是无用,女朋友如果坚持要扔的话,他难道还会阻拦吗?当然不会,不仅不会,他大概还会在旁边喊666。
想到这里,岑牧有些心塞,愁苦地一口干了剩下的大半杯牛奶,没形象地叼着面包出门了。
到了办公室,发现谌光已经到了,正在默默整理卷宗。脑子里闪过昨晚他一副“雨打娇花”的凄惨模样,不禁感慨一句,年轻人可真是恢复力强啊。
“岑队,张法医已经先回去休息了,初步的尸检报告他说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至于更详细的化验结果要等检验部分出结果,估摸着要到下午。所以他下午再过来,当然如果您有重要发现,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
“我先看看尸检报告吧,你那边卷宗整理好也发我一份。有发现也不急这一时,让他好好休息吧。”
“还有,苏副让我和你说一声,她带人直接去现场做走访了,老公房隔音效果很差,案发时那么大动静,不会没有人听见。”
岑牧讪讪地点了点头,怎么大家都这么热爱工作,莫名觉得踩着点到的自己这个队长当得很不合格。泡了杯咖啡坐下,他点开报告,心无旁骛地认真查看起来。
受害者身份已经明确,死去的两名男子是父子关系,父亲叫许金山,儿子叫许元功。而还在医院抢救的女性受害者叫黄秀秀,是许元功的妻子。
两名死者身上的砍伤都是生前伤,而凶器确认是那把斧头无误。根据死者身上的伤口来看,年轻一点的死者先遭受了攻击,其中有一斧砍到了肋骨造成了斧子有一角卷刃,而这个特点在年老一点的死者身上体现了出来。
凶手在短时间内对死者进行了连续的劈砍,这种行为一般出现在激情杀人或者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是精神病患者。然而不管哪种,似乎都和入室抢劫的犯人特点存在出入。
而且根据死者的体温、现场的血液情况以及报警人的报警时间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晚上11点到凌晨1点之间。
这个点正常人应该都睡了,抢劫犯选这个时间点入室可以理解,但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一家三人在这个时间点都没有睡觉一起待在客厅呢?
从当时现场的情况看,房间门是关着的,如果死者一开始是在房间听到动静冲出来的话,没理由会把房间门关上。而且,许金山看见凶手在对儿子行凶,出于父亲的本能冲出来和凶徒搏斗还有可能,但黄秀秀这么一个弱女子,见到这种场景会战胜恐惧冲出屋子吗?
所以,案发当时,三人应该就在客厅里。但这样一来,矛盾点又出现了,哪个愚蠢的入室抢劫犯会在看见一户人家亮着灯的情况下还固执地选择破窗而入?总不会这三人这个点在客厅却不开灯吧?这不有病么!
岑牧揉了揉头,觉得这案子果然是有些棘手。
“岑队,案件资料我整理好了。”谌光走过来,把手里的档案袋放到他办公桌上。
对正陷入瓶颈的岑牧来说谌光这举动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抬头看了谌光一眼,道了声谢,心里却越发觉得这小伙子就是刑警队的哆啦A梦本梦了。
翻开资料,最前面三页是对有关受害者的详细资料。岑牧其实并不爱看这些,一来有种窥探别人隐私的不自在感,二来,他要干的事是努力从受害者的过往经历中找出一个他因此被杀的理由。这种事实在叫人不舒服。
不过,许元功的资料还没看到一半,岑牧已经觉得这人还真是浑身上下都写着“作死”。
这个许元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喝醉酒就六亲不认,因为醉酒滋事被带进警局教育过很多次。周边的住户都不堪其扰,但也不敢硬碰硬招惹他。
这家伙给自己贴了两条花臂,装腔作势,专门欺负恐吓周边一些孤寡老幼,连吃带拿收保护费,还要乘机对那些小姑娘大媳妇的揩油。
四年前他酒壮怂人胆地猥亵一名晚自习回来的女学生,还好女学生的父亲每天都来接女儿,撞见这一幕,盛怒之下差点没把许元功给打死,也因此闹进了警局。
结果这个许元功并没有收敛自己的“泰迪”属性,不但没收敛反而从中发现了生财之道。凭心而论,许元功这人渣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儿的,他把自己捯饬了一通之后,专门去盯上那种有夫之妇,勾搭上之后就开始要钱,对方不乐意了,他就拿出录音录像威胁当事人。
后来遇上个硬茬,被对方找了几个人狠狠教训了一通,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个把月,这才知道天外有天,万一碰上个厉害的,可能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这才歇了这种念头。
除此之外,他左手上少了根手指,是因为赌博。不过倒不是被地下赌场的人砍的,而是因为他赌输了钱,竟是打算要儿子卖了拿钱还债。
黄秀秀因此报了警,最后是派出所民警出面将孩子追了回来。但许元功狡猾地很,和买主也没签合同,只一口咬死了说自己只是没经过孩子母亲同意送养自己儿子,不是买卖儿童。许金山又在一旁哭天抢地的求情,最后这事也就这么和稀泥,不了了之了。
但黄秀秀因此要和许元功离婚,许元功哭着喊着和家里发誓不再赌了,为了表决心自己把手指给剁了,这才换来黄秀秀心软。
然而,剁了手指也没什么用,作为一个赌徒,他很快就又忍不住犯了赌瘾,不过倒是不敢赌那么大了。但债主也三天两头找上门来,这帮人现在都聪明的很,欠条写的都是普通借债,警察来了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还没开始走访便得到这么详细的资料,完全得益于许元功三天两头往警局跑,就算自己不跑,也要劳动警局民警来维持治安。
这许元功造这么多孽的时候,一定没想过,他居然凭本事给警方调查自己案件的时候,减轻了工作量。
也不对,只是减少了走访的工作量而已,其他工作量……岑牧叹了口气,这样一个人,想要他死的人只怕不要太多,本以为从仇杀的角度去调查会减小工作量,现在看来这活儿可真是不轻松。
比起许元功的丰功伟绩,许金山和黄秀秀的资料就有些泛善可陈了。没有了派出所民警的补充说明,这些常规资料中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倒是资料里显示这许金山和黄秀秀名下还有个儿子,可案发现场并没有小男孩的踪迹,这孩子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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