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隋林生又借口来送鸟,蹲在柳府假山背面,看柳芳如在院里摘花做香包。
柳宣凑过来,也跟他蹲一块看,“怎么不去跟我姐姐打招呼?”
隋林生小声道:“打了招呼她就会回去了,我就看不着了。”
知道他在,芳如一般都会回避的,还不如蹲着悄悄看呢。
熟悉了几日,柳宣对这个狂追姐姐的人,生出好感。
因为他没有像别人一样,跟自己打听很多姐姐的事,也不像外面传的多么轻浮不堪。
隋林生高调的求爱,曾导致各种言论层出,多说他轻佻放荡,纨绔不化的。
直到相处下来,柳宣才发觉这个人其实很实在。
养鸟教的认真,指点他功夫也认真,带他出去玩更是避讳那些不雅场所。
挨都不挨,极其洁身自好。
论品性,他个人觉得没得挑,论家世,自然也是不差。
柳宣就有些好奇,“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你为什么非得喜欢我姐姐?”
隋林生无聊的随手薅了一根狗尾巴草晃着,“哪儿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啊。”
“可是总得有个理由吧,哪儿有无缘无故喜欢的?”
隋林生还真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必须要给个理由吗?”
“当然!”
主要是柳(读)宣(者)的好奇心要满足。
他八卦的问:“你对我姐姐是一见钟情吗?”
“不是。”
他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小的时候在书院一起读过书,长大的时候在各种宴会,或多或少都碰见过,不是一见钟情。
“那日久生情?”
隋林生又摇头,“也不是。”
虽然他们经常碰到,可他们的相处也仅仅限于点头之交,再无多余的话。
在隋林生的记忆里,芳如的话很少,也不喜参加宴会。
她喜欢一个人坐着。
小时候蹲在荷塘边盯着锦鲤看,长大后则喜欢望着广褒无垠的天……
有几次在宴会上碰到她,就是看她一个人站在安静的一角,或是赏景,或是看天空。
她的头发很黑,所以愈发衬的衣服洁白。
当风吹叶晃,阳光从斑驳的树叶缝隙中落到她的肩头,会让人忽然觉得她像是站在喧嚣和安静的罅隙中,那么遗世独立。
她偶然回头,视线会跟他不经意对上。
纯澈如水般的眼睛,倒映出春天的五彩斑斓,美的让人怦然心动。
可是微微垂睫,斑驳的树影略过她的眼睛,又像是藏满了往事成荫,吸引人想去探寻。
柳宣听他的回忆,切了一声,“弄半天,你也是喜欢我姐姐的美貌啊,这么肤浅。”
隋林生却往他头上敲了一下,“芳如的美足以让全京城的男人倾慕,说是仙女也不为过,喜欢她才不是肤浅呢。”
柳宣捂头,一时竟是发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怒吧,他把姐姐比喻成仙女,一点不开玩笑。
不怒吧,他打自己,虽然不痛……
算了,不跟幼稚的男人计较,姐姐常教育他要懂事,成熟。
他忍。
柳宣揉了揉脑袋瓜子,又凑过去,“所以,你到底喜欢我姐姐什么?”
把姐姐比喻成仙女是夸张了些,京城貌美女子特别多,隋林生不是瞎子看得到。
所以若说单是容貌,不可能吸引隋林生追这么久。
柳宣不傻,只是刚刚随口揶揄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挺认真。
隋林生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柳宣问了,才拖着下巴,细细回想。
到底是何时喜欢的呢?
他真不知道。
可能是她当时在荷塘边,看到鲤鱼打挺时的一个开心的微笑。
可能是她也曾捡起过一只流浪猫,温柔的抚摸它脏兮兮的皮毛。
可能是她站在长廊下时孤单的背影,让人心生爱怜。
也可能是春季赛马时,二皇子作弊赢了他,他不服。
可是所有人睁眼说瞎话时,只有她站出来说:“我看到了,是他的马更快一步冲破红绸,是他赢了。”
虽然结果没有改变,最终大家都认为是他输了不甘心,污蔑二皇子,但当时至少只有她,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了。
事后隋林生去找了她,说谢谢。
柳芳如很平淡,“不用谢。”
隋林生却很激动,一直夸她勇敢正直,和那些人不一样。
听到勇敢二字时,柳芳如笑了一下,是自嘲,“别这么夸我,会让我羞愧。”
因为她也没敢全部说实话,毕竟她只是说看到他赢了,没说中途二皇子作弊的事。
可即便这样,隋林生还是很感激,“至少你敢站出来,没有跟那些人一并去趋炎附势,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人二字一出口,柳芳如是真的笑了一下。
和刚刚的自嘲不同,是明媚的,又带着无奈的笑意。
大概是觉得这年头真的还有人用好人坏人这么简单的字眼去定义一个人,傻的可爱吧。
可隋林生当时却看愣了,楞得话都不会说了。
直到一支利箭冲着她袭来,他猛地回神,将人捞进了怀里,避开那只箭。
可还是晚了一步,利箭带走了她的发带,定在了墙上。
她一头黑发瞬间散开……
箭是二皇子恶作剧射的,就是射掉她的发带,让她披头散发出糗。
目的是为了教训她刚刚多嘴。
射完箭他心情大好的带着大内侍卫有扬长而去,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
隋林生冲动的要去为她讨个说法,却被柳芳如拉住了,“我没事。”
“可他太过分了!”
“我真的没事。”柳芳如又强调了一遍。
隋林生性子冲动,她不想再惹出麻烦了。
对方是皇子,权利上就是压了一层。
隋林生也知道自己硬要出头,连累的还是她,只能攥紧了拳头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受惊……”
却又没有能力帮她出头。
“跟你无关,二皇子本性如此。”
若是旁的女子,披头散发走出去,被人议论早该哭了,可是柳芳如从始至终都很淡定,没有一句责怪他。
隋林生怔愣了片刻才回神,连忙匆匆取下被定在墙上的发带,要帮她束上。
柳芳如却没要,而是说:“丢了吧。”
然后挺直脊背,目正前方,面上没有一丝慌乱,披着一头散发从议论纷纷的人群中穿过去。
一阵风过,她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像是一段柔软的烟雾散开。
隋林生当时离得近,近到她的发丝拂在了他的脸上。
也拂到了他的心上。
他不觉得那一刻披头散发的她狼狈,只觉得美,美的不可方物。
最终那根发带隋林生没丢,而是洗的干干净净的,默默收了起来。
此后,有她场合,他都不会缺席,更不会让人欺负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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