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人,正是吴戒。
五行试炼境转换了好几次了,身边的人几乎都不见了,或放弃或通过。他心中的惶恐越来越重,因为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难道,他不能通过了吗?他要被淘汰了吗?
雪原上的风越来越冷,似乎比开始时还要强上几分。吴戒几乎被冻僵了。他伸手入怀,握住了那块竹牌。只要将这块竹牌捏碎,他就不必再受这份折磨了。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他没通过试炼,他会死在地狱妖莲的毒中。叶师绝对不会救他的。
他咬了咬牙,把手从怀里拿出来。
他一定要通过!
不是他一定要这么做,而是命运逼着他非如此不可。他不想死,他要活下去。
他望向了洞窟深处。他见到那些高呼有感觉的人都是被云光卷着从那里飞出去了,他知道,那里就是洞窟的出口。
既然他不会有感觉,没有云光来卷他,那么,如果他用双脚从那里走出去,算不算通过?
别人也许只是想想,但吴戒真的这么做了。
他一步步地,向那里走去。
他整整走了两个时辰。
雪原、岩浆、森林、沙漠、刀丛不停地转换着,鞭打着他的身子。折磨越来越重,他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但他没有屈服。
他曾经死过一次,他不想再死第二次。
就算让他再次回到以前那样,他只是个卖栗子的小贩,每天被城官打,他也想活下去。
皇帝,或者太子,看上去很威风还厉害,但一旦有变,就会被抓起来问斩。这些人其实跟他一样,都是命运的棋子而已。他不再羡慕他们,他只想活下去。
就在刽子手的刀落下的那一刻,他感受到自己活下去的yù望是那么强烈。他记住了那种强烈的感觉,并把他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此刻,他同样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他也有感觉!
有他自己的、独有的感觉!
他感觉到了!
那是炽烈的、滚烫的求生yù望,就在他的心里面。它不在雪原里不在岩浆里不在森林里不在沙漠里不在刀丛里,只在他的心里。他没有从外界感应到它,是因为外界并不在乎他。外界不在乎他是不是活着。
外界认为他是杂鱼。这个雪原这个岩浆这个森林这个沙漠这个刀丛认为他是杂鱼,不配跟它们相感应,也不配走到洞窟的尽头。所以它们阻止着他,吞噬着他,想将他重新打落回杂鱼的原形。
它们百般摧垮着吴戒的身体,但他的jīng神,却前所未有地高涨着。
“我能活下去!”
他咬牙对自己说。
“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
他跨过一道雪原。
“我可是被城官打过千百次的人!”
他跨过一道岩浆。
“我可是背着黑锅的人!”
他跨过一道沙漠。
“我不会用你的,我要死,就死在这里!”
他用力,将竹牌扔在地上。
这个动作,让广益道长的眉毛抖动了下。
他主持过这么很多次入门试炼,但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从未遇到过能撑过两个时辰的人,也从未遇到过主动将竹牌丢掉的人。
广益道长注意到,几次五行灵气被他带动着,却最终又消散了。这意味着,他的灵根不足以激发五行灵气,达到入门的要求。但他的这份坚毅,却让广益印象深刻。
广益本想要关掉试炼洞窟的,此时却像是触动了某根心弦,静静坐着看着镜光。静静地看着吴戒一次次艰难地五行灵气轮转中受尽折磨却始终不屈。
他静静地看着,又看了两个时辰。
整整四个时辰,吴戒一直坚持着,向洞底走去。他身上衣服早就破烂,露出大半个身体。这使他几乎冻僵了,身上布满了伤痕,有些还非常严重。但他并没有停步。
他挪动的非常慢,但他却一点一点接近着洞底。
广益一直静静地看着。旁边的八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但广益却动也不动。
终于,吴戒距离洞底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跨出这一步,他就能走出去。
走出去算不算通过?他不知道。
但是,他一定要走出去。如果他不能用别人认可的办法走出去,那他就用别人不认可的办法。反正,他要走出去。
但就在此时,他的身体却实在支持不住,身子一软,摔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广益神sè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镜光。
洞底的确有个出口,五行灵气形成的试炼境在出口处戛然而止,形成一条界限分明的线。线内,冰雪岩浆,线外,却是正常的世界。
吴戒的身体,正好压在这条线上,一半在线外,一半在线内。
他已经昏死过去,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广益慢慢走了过去,将他扶起来。
一股柔和的真气从他指尖透出,钻入吴戒的身体里,激荡着吴戒的生机。广益却不由得感慨,这个少年实在太能忍了!他身上的伤势,就连广益见了都有些惊心,但这个少年居然全都忍下来了。一忍就是四个时辰。
良久,吴戒哼了一声。广益拿出一枚丹药,喂进他嘴中。这是终南派的疗伤药回chūn丹,虽然不足以让吴戒身上的伤势全都恢复,但让他恢复些许jīng力,还是可以的。果然,回chūn丹入口不过多久之后,吴戒悠悠醒转过来。他见到广益,欣喜地说:“我通过了?”
他的眼睛是如此亮,身体却是如此虚弱,让广益都有些不忍看他的眼睛了。但广益是个很古板的人,古板就是讲原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这次试炼是看自身灵根是否能与五行灵气感应,达到入门要求。从这点来讲,你显然未达到要求。虽然你的毅力让我印象深刻,但是,我恐怕不能破例让你入门。实在很抱歉。”
吴戒怔住了。
他整整受了四个时辰的折磨,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别人失败还有另外的可能,但他失败却只有死!
他必须要通过,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吴戒深深吸了口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必须想想,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突然想到一事,一把将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真龙髓玉牌扯了下来:“我是萧天长老的后人,我是特地追随先祖的脚步来拜入终南山派的。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广益惊讶地接过玉牌:“萧天长老?你居然是他的后人?要是这样的话,我替你禀报掌门,请他老人家示下吧。”
他接过那块玉牌,匆匆走了进去。
吴戒缓缓坐倒在地上。他的身体紧张得就像是一只拉紧的弓,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能不能通过?我能不能通过?我能不能通过?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嗡嗡震响着,让他根本顾不得任何别的。就算刀斩在他身上,他都不在乎。
过不了多久,广益道长匆匆回来,神sè有些诧异:“掌门居然答应让你通过了,这真是太出乎我的预料了,我还以为……”
“咕咚”一声,吴戒仰天载到,再次晕了过去。
他受的伤实在太重,他完全没听到广益后面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通过了!
他可以活下去了。
等他醒来时,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房间里。他一眼就看到自己盖着的被子上绣着一个简单的剑形,他猛然想起之前广益道长说自己通过入门试炼了,不禁一阵狂喜。
他身边,放着一块腰牌。比起试炼中的竹牌,这面腰牌就典雅多了,乃是青玉制成的,温润柔和,上面雕着一朵云彩,下面是吴戒的名字。背面上刻着一个“明”字,和一串数字“八十一”。
这,就代表着他已经是终南派的弟子了吗?
吴戒欣喜之极,抓起腰牌,就向山下冲去。
他还记得叶师买下的猎户屋的位置,走到了轻轻敲门。
叶师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吴戒一进门就高高举起腰牌:“叶师,我通过试炼了!我正式成为终南派的弟子了!”
叶师接过腰牌,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云朵:“正大广明,清和玄虚。已经过了三代人啦!”
他似乎很感慨,抚着腰牌久久不语。
吴戒听他的话音,似乎跟终南派有旧,但哪里敢问?
叶师面容却突然一肃:“现在你已是终南派弟子了,可以去庶务堂了。你拿着那块真龙髓玉牌去那里,跟其中的执事说你是萧天长老的后人,来拿他的遗物,然后将所有的遗物都拿来给我,一件都不能留。知道吗?”
吴戒点点头:“叶师,拿到了你就会给我解掉地狱妖莲的毒吗?”
叶师:“拿到了我就给你解毒!”
终南山的山顶有一座茅庐。
山上各式各样的建筑琳琅满目,但这座茅庐却建在最高处,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茅庐中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剑,一炉,一扇,一葫芦,跟一面铜镜。茅庐正中摆着一只蒲团,上面坐着一个中年人。终南山几乎都是道士,但这个中年人却是俗家打扮,穿着并不怎么正式。他生的剑眉星目,极为俊朗。尤其是身上带着种天生的儒雅气,使人一见就认为他是位谦谦君子。他手中握着的,正是吴戒的真龙髓玉牌。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玉牌,突然笑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这块玉牌了。”
旁边有位年轻人躬身行礼说:“师尊,这块玉牌被父皇要回去,说是要寻人代我去死。此人携此牌来终南,想必就是代死之人。说起来,我还欠了他一份大情。”
中年人笑了笑,他的笑如旭rì初升,温暖而明亮:“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破例恩准他通过试炼。此人的灵根很差,以后必然多灾多难。你以后帮他度过几次劫难就是了。”
年轻人躬身应是。
中年人:“这块玉牌大有来历,你还是收着吧。”
年轻人却没接:“不。应该还给他。既然他替萧太子无衍死了,那么,他就是萧太子无衍。”
中年人似是没想到他这么回答,沉思了片刻,说:“那就还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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