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瀛只剩下一家内存厂时，你还有这份自信吗？”
江浩平淡的话，却如同当头一棒，将满脸自信淡定的小林光一彻底敲醒。
会议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只有他和江浩两人四目相对。
“这怎么可能？”
短暂的惊骇后，小林光一猛地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江浩。
江浩往后一靠，翘着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东瀛政府为了挽回内存厂败退的局面，都能够用行政手段强令企业重组合并，那为什么不能做的干脆点，勒令其他企业转行或退出内存行业，让这家企业吞并市场来壮大呢？”
江浩说的很慢，很淡漠。
但小林光一却越听脸色越阴沉。
没错！
东瀛对外号称市场经济，但商业基本都被几大财阀所垄断，这些财阀又通过代理人，参与政治选举。
为了利益，这些财阀无所不用其极。
这唐国年轻人说的看似很荒谬，但小林光一静下心来分析，却悲哀的发现这种在资本主义市场匪夷所思的事，东瀛政府还真干的出来。
事实上，江浩还真没骗他。
1年后，东瀛政府强令NEC和日立合并，紧接着，三菱电机半导体也被合并，成立了尔必达。
而其他内存企业，被迫转行，转向上游的半导体材料研发，这也是后世为什么东瀛与寒国交恶后，东瀛政府有底气用半导体材料拿捏寒国的原因。
一想到江浩提到的结局，小林光一整个人就头皮发麻。
整个东瀛做内存的厂商接近10家，这也是小林光一有底气跳槽的原因。
但，假如只剩下一家内存厂，那自己30年的管理经验必定大打折扣，再谈跳槽就没那么容易了。
东瀛虽说是雇佣世袭制，但像这种重组兼并，倒霉的往往是他们这类高管。
十家转行9家，那人才市场上必然充斥着无数同行竞争者，像他们这种高管，开得起价的可不多。
就算侥幸并入转行公司，薪资待遇肯定大幅缩水。
一想到这，小林光一就脸色阴沉的可怕。
自己才50多岁，家里还有一儿一女等着自己帮衬……
小林光一攥紧拳头，目光变得阴冷无比。
对面的江浩，静静的看着小林光一，见他脸色数变，心知刚才的说辞奏效了，微微一笑，不急不慢的说道：
“小林先生，您为了NEC鞠躬尽瘁，像蜡烛一样奉献自己，我很佩服！可到头来，能有什么结局呢？”
“唐国有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时候，为自己、也为你的家人考虑一下了。”
小林光一霍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江浩平静的看着他，“华虹厂的股份我很感兴趣，我想收购他，目标底价是6个亿美金。”
“这不可能！”小林光一粗暴的一挥手，“华虹厂我们内部评估过价值，参考唐国的市场前景，保守估价是8个亿美金。”
江浩露出一丝嘲弄笑容，“据我所知，当年NEC入股，只是提供了一些设备和技术入股，总成本不会超过3亿美金，更何况，以华虹那64M的落后产品，有个屁的市场前景啊？”
小林光一没有吭声。
被江浩一语道破，也有点心虚。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有备而来，连当年入股的细节都了如指掌。
江浩见小林光一沉默，有点动摇，继续趁热打铁，“小林先生，我这人很厚道的，只要你帮我以6亿美金的价格谈下来，我给你500万美金的酬金。”
500万，美金？
小林光一浑身一颤。
“假如，你能帮我砍到6亿美金以下，无论帮我省下多少差额，我都会给你提供一半的差额作为酬金。”
一半差额？
小林光一呼吸变得急促。
整个人都在发抖，显然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思绪斗争。
江浩也没催。
翘着腿，静静的等待。
小林光一此刻陷入了天人交战。
促成谈判，就能拿到500万美金？
这个数字，哪怕是前几年企业年终奖金高的时候，也没超过80万美金。
500万，能顶六七年。
拿到这笔钱，哪怕被裁员，也可以踏实的退休了。
更何况，还有差额酬金。
小林光一越想，呼吸变得越急促。
寂静的会议室内，只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江浩满怀期待时……
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
小林光一内心的道义，还有公司多年洗脑的忠诚，让他战胜了贪念。
他深吸一口气，面对江浩：
“江桑，很感谢你提供的信息，也很感谢你的提议，不过……很抱歉，身为一名东瀛人，忠诚，是我们的精神支柱，我不会为了钱，背叛自己的公司。”
说着，小林光一深深一鞠躬。
“私密马赛！让您失望了。”
这个答案，让江浩有些错愕。
不过，有余文华的提醒，江浩收敛乐观情绪，对小林光一的答复也没太失望。
他微微一笑，颇有风度的站起来，“小林先生的忠诚，让我十分敬佩。恕我冒昧了。”
江浩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临到门口，江浩脚步一顿。
“小林先生，我的承诺随时有效，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可以尽快通知我。”
“但是，希望你明白……”
江浩背对小林光一，语气幽幽道：
“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但内存厂却不只有NEC一家，希望你能把握最后的机会。”
说完，潇洒离去。
剩下小林光一愣在原地，面色复杂，心里不停的咀嚼着江浩这句富含深意的话。
……
晚上9点
小林光一才关掉灯，拖着疲惫年迈的身躯，离开办公室。
江浩今天的话，让他感触很大。
准确说，是陷入了复杂的思绪冲突。
下了班，他实在不想回家听妻子唠叨，于是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居酒屋，喝到10点半，才醉醺醺的叫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哎呀，你怎么又喝这么多？”
当妻子安藤晴子一开门，见老公喝的醉醺醺摇摇晃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扶着他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又给他倒了一杯醒酒茶。
待过了十分钟后，见老公渐渐清醒，也放下心来，自顾自的坐在旁边沙发上，边收纳衣服，边唠叨。
东瀛女人都善于收纳，晴子也不例外，就是嘴碎。
“老公，樱子明年就要升学考了，她跟我商量过，她想去国际基督教大学。”
“我觉得很好啊！樱子很爱音乐，这所学校的音乐教学在全国排名前三，更重要的是，能结识到很多商业和音乐界名人的子女……”
老婆一直叨逼叨。
小林光一却听的很心烦。
这所国际极督教大学，可不是字面上的教派大学，而是东瀛排名第一的私立大学，位于京都三鹰市，是一所培养国际精英教育的典范，也是深受皇室垂青的一所名牌大学。
不少皇室子女，就在这就读。
许多校友，都横跨政商和音乐文化界，每次开校友会，都有许多哈弗教授、政治家、外交官、导演等知名人士。
优点数不胜数。
缺点，却只有一个。
贵！
真踏马贵！
每年的学费，至少10万美金。
这还不算其他活动费用。
其实，这也是学校设置的隐形门槛，将那些寒门子弟挡在门外。
一想到这学费，小林光一就愈发烦躁，感觉整个人都快窒息，拼命的将领带拉扯开来。
妻子安藤晴子没注意到老公脸色变黑，自顾自的嘀咕：
“太郎最近处了对象，是我那个在京都律师事务所做大律师同学的女儿。”
“两人关系处的不错，昨天太郎还告诉我，他们想搬出去住，跑到京都那看房了，你知道的，我那老同学很爱面子的，挑的房子又死贵死贵的……”
小林光一听着，愈发暴躁。
钱！钱！钱！
一个个都只知道张嘴跟老子要钱？
知不知道，老子都踏马快被边缘化了？去哪找钱？
一想到这些烦心事，小林光一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
但是，再怎么生气，都是自己的儿女，自己这么辛苦打拼，为了什么？
不就为了他们以后不用这么幸苦吗？
不就为了他们不用再进苦逼的制造业做社畜吗？
可是，该死的公司，却为了狗屁的战略，将一个呕心沥血为公司奉献了30年的高管，像丢用过的抹布一样抛弃了。
一瞬间，小林光一的目光充满了阴鸷。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为了太郎，为了樱子，为了这个家，也为了自己，是该为自己找一条体面的退路了。
这一刻，小林光一眼神变得清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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