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老奴该死。”
就在苏婳思考男人身份时,周嬷嬷开口了。
苏婳恍然大悟,原来是世子,怪不得敢杀严骁。
京城皇亲国戚不少,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位侯爷的世子。
周嬷嬷捂着眼睛,继续道,“老奴姓周,这小蹄子是老奴负责调教的,平日就好吃懒做,不懂事,老奴说一句,她能顶十句!”
“今日是她挂牌之日,老奴念她年纪小,可怜,让她好好表现,给她找位好主顾。”
周嬷嬷身子往后躲了一下,语气委屈又无辜,“也不知道老奴哪句话没说好,得罪了她,小姐脾气一上来,不仅辱骂老奴,还拿簪子戳我,眼睛都快让她戳瞎了。”
她捂着眼睛,左右摆了摆身子,“您看,老奴身上到处都是让她戳的血窟窿,腿都快被她踢瘸了!”
苏婳瞪了周嬷嬷一眼,好一个颠倒黑白的巧嘴。
她撩开袖上的轻纱,露出青紫遍布的手臂,水眸中的泪珠,一颗一颗,止不住地往下坠。
“大人,她说谎,这些都是她掐的,打的。”
“手臂、后背,腿上,全都有,除了脸上,我身上没几处好皮!”
苏婳原本就生的白,又被家里捧在手心娇养了十六年,细皮嫩肉的。
手臂上的青紫有深有浅,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看着触目惊心。
几位嬷嬷看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太惨了,竟然如此虐待一位姑娘,苏小姐跑进这间屋子,怕不是要投湖自尽。
周嬷嬷牛眼圆瞪,嘴巴微张,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这小蹄子当着世子的面还敢跟她顶嘴,还敢撩开轻纱,露出手臂给男人看。
靳珩唇角原本噙着一抹冷笑,听着这位满脸横肉的周嬷嬷,控诉苏小姐的“罪行”。
待看完她手臂上的伤痕,靳珩唇畔的冷笑不见了,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他低头,理了理杀人时弄皱的袖口,沉声道,“据本官所知,教坊司的姑娘所属礼部,是大梁的财产之一,周嬷嬷此举,算是故意毁坏……”
“世子饶命,老奴该死!”
没等靳珩的话说完,周嬷嬷就双手扶地,砰砰磕头。
刚刚,他对自己的称呼是“本官”,而不是“本世子”,这是在以京兆尹的身份问罪呢。
靳世子本就势大,又掌管着京城秩序,朝中权贵谁不怕这位冷心铁面的京兆尹,更何况是无权无势的她。
苏婳见男人自称“本官”,周嬷嬷又如此惧怕他,立刻在一旁哭诉。
“大人,我来教坊司才三个月,周嬷嬷就给我挂牌子,这不合规矩,里面一定有鬼!”
她哪能就这么放过周嬷嬷,若是周嬷嬷今日不被问罪,她又没逃出去,以后有她受的。
靳珩面色冷峻,“竟然有这种事!”
周嬷嬷讪讪道,“是老奴着急了,老奴也是为了她好。”
其实她恨得咬牙切齿,又不敢辩驳。
解释多了,将别的权贵扯进来,她死得更惨。
“世子,原来您在这,让属下好找。”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
一位腰佩长剑,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绕过几位嬷嬷,迈步走了进来。
两人不动声色对了下眼神,靳珩立刻明白,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靳珩面色冷峻,“本官今日在这里与好友小聚,席间出来看个风景,没想到却碰见此等恃强凌弱之事。”
他目光深深,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女,“白德耀,将这位小姐带回去问话。”
白德耀揖手道,“是。”
苏婳目光忐忑地看了世子一眼,擦干脸上泪痕,缓慢起身。
问话?真的只是问话吗。
周嬷嬷慌了,怕这小贱蹄子再说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立刻哭丧着脸阻止。
“世子,这不合规矩啊。”
靳珩正欲迈步往外走,闻言顿住脚步。
“的确不合规矩,周嬷嬷还没赔这位小姐伤药钱呢。”
他又冲自己的侍卫道,“白德耀,算一算这位小姐的一身伤,擦一个月白玉膏要多少银子。”
周嬷嬷虎躯一震。
白玉膏?那可是宫廷级别的金疮药,别管是刀伤、烫伤、什么伤,擦完皮肤都会恢复如初,甚至更细嫩,保准不留疤。
二十两银子一小盒,一盒擦脸最多也就七天。
这一身伤擦一个月,这是要她倾家荡产啊!
有位姓赵的嬷嬷看出点门道,轻扯了下周嬷嬷的袖子,小声道,“破财消灾,世子这是看上苏小姐了,找借口带走呢。”
周嬷嬷经人一提醒,也品出点味来了。
教坊司里的嬷嬷管教姑娘,提前挂牌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小贱蹄子生得俏,一定是被世子看上了,想带回府独自享用。
好好好,别人送姑娘出门都挣钱,她还得搭钱是吧。
周嬷嬷嘴都气歪了。
白德耀目光不敢在少女身上乱瞟,装模作样看一眼,说道,“回世子,三百两金子应该够了。”
什么?
三百两……金子,这可是三千多两白银啊!
周嬷嬷听见这个数,眼前一黑,险些昏厥,把她卖了也不值这些钱啊!
她立刻就哭了,痛哭流涕。
“世子,您饶了老奴吧,老奴没那么多银子啊。”
靳珩已然迈步往外走了,扔下一句,“限你三日内凑齐银两,不然就挨板子!”
苏婳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他这是在帮她吗。
这件事就是一个坑。
教坊司的管事嬷嬷,月俸超不过十两,别说三千两银子,三百两她都拿不出来。
拿不出银子就挨板子,若是真能凑齐才有鬼,银子哪来的,细细交代吧。
苏婳来不及细想,白德耀推了她一下,让她赶紧走。
周嬷嬷恍然跪在地上,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
赵嬷嬷缓慢起身,用眼角瞄着周嬷嬷,见她那一身狼狈样,心里这个乐啊。
该!这里的姑娘哪个你没打过,没骂过。
专门欺负柔弱小姑娘,看见权贵就变软骨头。
其他看热闹的嬷嬷也纷纷起身,快步走了,像是怕周嬷嬷管她们借银子。
苏婳跟着世子,一路畅通无阻出了教坊司。
凉风吹在身上,一阵惬意。
她抬头看着夜空亮起的第一颗星斗,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呼吸都变通畅了。
一低头,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靳珩命令道,“上车。”
苏婳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乖乖上了马车。
白德耀凑过来低声道,“爷,这女人如何处置。”
刚刚,他就守在房门外的水榭,自然听见房内两人的对话。
这女人机智聪敏,伶牙俐齿,留着她后患无穷。
“用不用属下…”
他说话的同时,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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