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颜肃年的话，颜夕月垂眸，她抬手拎着茶壶，倒了一盏茶，轻轻的放到颜肃年面前的桌上。
“爹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这屋里就咱们父女俩，你还有必要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颜肃年不敢说他有多了解颜夕月，可是，这阵子颜夕月什么样，什么性子，他也算是看出了几分端倪。
颜夕月不是吃亏的主。
颜夕晨嘴上虽然厉害，字字诛心，连带着知秋，也口无遮拦，咄咄逼人。
可若颜夕月不纵着她们，颜夕晨和知秋，绝没有可能闹腾到现在。如果颜夕月想出手，她早把人踹出去几十次了。
她偏偏没有。
甚至，从始至终，颜夕月都没说过话，这么反常，必定有原因。
颜肃年觉得，这原因多半都在他身上。
瞧着颜肃年看破了，颜夕月倒也没再藏着掖着。
“爹到门外的时候，脚步虽然轻，可我听到了，而且，爹你明显对颜夕晨的话不满，喘息声粗了些，我也听得清清楚楚。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你的小女儿是个中高手，这么好的戏，不多唱一会儿不多看一会儿，岂不可惜？至于我……有人帮我出头，我干嘛还自己冲锋陷阵，打人打猛了，手也会疼的。”
颜夕月的话，跟颜肃年所预料的，相差无几。
只是，颜夕月更凌厉。
也更坦诚。
颜肃年看着颜夕月，不由的笑笑，他隐隐觉得，颜夕月这一刻，真的挺像他的。
“你就不怕我偏心，不帮你处理烂摊子？”
“爹应该还没那么糊涂。”
“哦？”
颜肃年饶有兴致的挑眉。
颜夕月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皇子妃的，也不是什么人入了宫，都能走到最后的。家世背景，不过是其一，人谋运势，不过其二，成为皇子妃，也不过是刚刚开始。人说一入侯门深似海，那朱墙碧瓦的牢笼里，能活到最后的，都不简单。就算不为了我，只为了让颜夕晨长记性，爹也不会手软。”
颜夕月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颜肃年心里也愈发觉得，颜夕月从心智到手腕，都比颜夕晨要成熟许多。
唯一的不好……也就是她性子太倔，不可控！
“夕月，你和裕亲王……很好？”
很好……
这话，颜肃年说的含蓄极了。
之前颜夕月并没有细想过，夜天极为何要来左相府，找颜肃年又说了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夜天极一定跟颜肃年提了她。
海家的亲事黄了，所以，颜肃年这是打算让她另攀高枝？
夜天极？
他倒是挺敢想的。
心里已经把事情过了一圈，可面上，颜夕月半点端倪都不露，“我和裕亲王如何，爹不是很清楚吗？”
“……”
“那日在围场，冯美人出事，我险些被皇上不分青红皂白的斩了，是裕亲王开了口，为了寻了自证清白的机会。二皇子联合道士，制造狐妖之说，险些逼死我，也是他仗义执言，让我有了喘息之机。之后海云坡，我为他诊治，虽然没做出什么贡献，但好歹也算尽心尽力，还了他的恩情。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什么。”
能说的，众人皆知，不能说的，只字不漏。
没什么……
这答案，颜夕月给的敷衍极了。
颜肃年知道颜夕月伶牙俐齿，他也不再兜圈子。
“夕月，这就咱们父女俩，也没必要来那些虚的。今日海家的亲事，怕是不成了，可女大当嫁，你的亲事，总还是要考虑的。裕亲王对你，倒是有两分心思，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爹，你不觉得这么做，太冒险了吗？与裕亲王亲近，皇上那头，你就不怕？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只要你想，那爹可以为你筹谋。”
明阳帝素来多疑，想要让颜夕月嫁入裕亲王府，那必然要得到明阳帝的首肯。
这事对于寻常人来说，是很难办。
可是，颜肃年有办法。
没想到颜肃年会这么说，颜夕月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也是，伴君如伴虎，颜肃年这种浸淫官场多年，在明阳帝这种多疑的君主身边，还能混的如鱼得水的，又怎么可能没有两分瞒天过海的本事？瞧着夜天极有亲近之心，就想着一招棋，两边赢……
这倒是挺像颜肃年的风格。
而且，只要筹谋的好，稳赚不赔，也不是不可能。
颜夕月把茶盏往边上移了移，她缓缓靠近颜肃年，压低声音道。
“爹，你是不是想去跟皇上说，皇子选妃在即，裕亲王也到了年岁，也该选妃了？皇上应该选个能盯着裕亲王的人，放到他身边？而我，长得丑，既能羞辱裕亲王，也能成为皇上的眼线，可以一石二鸟？而在裕亲王面前，你就把话反过来说？对吗？”
“你……”
颜肃年看着颜夕月，他着实有些意外，颜夕月把他心思猜的这么透。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见状，颜夕月漫不经心的勾唇，她端着茶盏，喝了一口。
“爹，你是个玩弄权术的高手，我也相信，你有本事左右逢迎，能在两边周旋，游刃有余。可是，我不是你弄权的工具，我的感情，也不是你封侯赐爵的筹码。”
颜夕月起身，离颜肃年远了些。
连带着声音，也更多了两分清冷和疏离。
“裕亲王于我如何，不劳爹操心，我对裕亲王如何，爹也不要掺和太多。”
“我为你安排，对你更好。”
“不必了。”
对上颜肃年的眸子，颜夕月摇摇头。
“从前，爹该为我安排的时候，任由我被扔在那个破败的院子里，自生自灭。而今爹的安排，我已经不需要了。我的亲事我会自己筹谋，爹最好别插手。因为，那只会是徒劳。我若愿意，作为一家人，一荣俱荣，我风光大嫁，颜家的将来自不会差。而我若不愿意，爹你就算直接把我安排到皇上床头，我也有本事把事情折腾烂。”
“夕月……”
“更何况，皇上也好，裕亲王也好，都不是任人摆弄的人。”
知道颜肃年要说什么，颜夕月直接开口，将他的话打断了。
“爹，想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太冒险了。而今的颜家，进一步很难，但退一步却很容易，我觉得谨慎一些更好。”
颜夕月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随而来的，还有玲珑的声音。
“小姐，门房小厮说，幽澜送了封信过来，是裕亲王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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