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我头痛欲裂,费了很大的力气,方才睁开了眼睛。
天空乌云滚滚,城市里的灯光显得很枯寂,不时有呼啸的汽车飞驰而过。
我手上湿漉漉的,拿到眼前一看,黑红色的血,淋漓着,随即发现,我一条手臂变形了,小腿也很做作的样子。
上半身倒在绿化带里,下半身躺在路边。
轰……
又有车声呼啸!
卧槽!好危险!
突然想到,如果再被汽车压到,那就死定了,我用上还能使唤的零件,爬进了绿化带,这才放心下来。
失血过多,我虚弱至极,知道这么下去,非常危险。
仅存的理性,让我不敢去马路上求救,大半夜的,从绿化带里爬出来我这么个东西,只怕司机不会踩刹车,反而会踩油门。
在口袋里摸摸索索,我大为庆幸,手机还在。
找救护车打什么号码来着?
也是没有这个经历,我竟然忘记120三个数字,打开手机,查询了一下,才拨打了过去。
对面接听的小姐姐说话很温柔,我拿出最后的力气,把情况说明,并且报了一下地址。
“你是说,你现在在绿化带里躺着呢?”
“是的,请赶快派救护车过来。”
狼狈!
挂了电话,无力地躺着,绿化带里的草木,扎得我浑身生疼,却也只能忍着。
想着进了医院,我无法动弹,也不是个事,总得有个人照顾我吧,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姐。
她是我认识的,身份最高,最有牌面的,她只要说句话,就能给我安排最好的治疗。
医生不敢不用心。
说实在的,我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对别人极度不信任的人,我不相信别人会无缘无故地对我好。
甚至,有时候我都不相信,一家饭馆会好好做饭,总担心他们会用地沟油,会用腐坏材料,会放添加剂,会不讲究卫生……
轻而易举地,就会揣测,目之所见的每个人,都怀抱恶意,他们都是坏人,我孤零零地,防备警戒。
特别是在这么虚弱的时候,我更需要强者的庇护。
找云姐最好,但不等于合适,最主要的,我没为她做过什么,贸然欠她这个人情,我只怕还不起。
她的高度,就不是我能够得着的。
朱曦琳也是一样,不是一个层级的, 求她们,我就好像要饭的一样,心里别扭。
找王秀秀倒是可以,不过,王秀秀太缠人了,也不够漂亮,和她在一起,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至于徐婉琪,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如此虚弱不堪的模样。
想来想去,我打给了夜凉七笙,因为我们都是比较惨的,她为了父亲的病,差点去卖身,我陷在自毁情绪中难以自拔。
就比如说这次车祸,我都怀疑,是不是潜意识里的我,想死了,不想活了,所以才会骑车的时候闭眼睛。
她来,我会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喂,黄多金,你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才下班吗?”
“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接到我的电话,夜凉七笙是欢喜的,或许在这个城市里,我和她的痛苦是相通的,我们都生活在底层,都在底层挣扎。
每次看到她把饭菜做得那么精致,我好像看到了某种脆弱。
今天好讲究,好认真地生活,明天就可能会去死。
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生活的绝望,都在里面了。
“我出车祸了,一会去医院,你能不能过来,帮我跑跑腿,交个费啥的?”
就算是面对夜凉七笙,我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帮我,还是那句话,活那么大,我见过太多的恶意,却没见过多少善意。
让我去依赖别人,需要克服心理障碍。
“什么?”
“你在哪里?”
“我这就过去,不严重吧?”
夜凉七笙语气惶急,我看着凌晨三点的天空,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就算世界再怎么糟糕,再怎么让人恶心。
还是可以从某个人那里,获得一点温暖,一点慰藉,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吧。
我不介意在她面前袒露情绪,呼哧呼哧地喘气,呜呜地哭着,释放着心头的沉重,生命的压抑,未来的无望。
别说肆意地活着,一直以来,我连普通地活着尚且算不上,只是保留一条狗命,苟且又倔强地存在着。
活下去!
寡廉鲜耻地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什么耻辱都能承受,什么痛苦都能承受,什么劳累都能承受。
除了活下去本身,没有其他的意义了。
伪装成木头人,伪装成不知痛痒,在拥挤的人类社会里,随波逐流,午夜梦醒,偷偷惶惑。
什么诗和远方,仅仅一个苟且,就让我筋疲力尽,甚至不敢去思索苟且的意义。
只能尽量从苟且里,咂摸出一点滋味来,告诉自己,人间值得。
“很疼是吗?”
“别哭,别哭,我这就去找你。”
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我是奔溃的,身体和精神,都奔溃了,绝望笼罩,就觉得,做什么都没用了。
什么光荣与梦想,早就成了灰烬,我连苟活,都需要鼓起灵魂的力量,担心自己会放弃。
我透过手机,传递了巨大的悲观能量,夜凉七笙好像也哭了,焦虑无处隐藏。
就在这个时候,救护车的声音传来,我急忙说道:“救护车来了,到了医院,我告诉你具体的病房。”
然后,我挂了电话,打开手机上面的手电筒,爬到绿化带的边上,努力大叫:
“在这里,在这里……”
我的不正常引得好几辆车子停下,救护车很轻易找到了我,医生和护士下车,指挥着两个担架工,把我抬上去。
车里灯光刺眼,我不想去看,特别是灯光照耀下,血液猩红,发黑,我顿时一阵眩晕。
“你有点晕血吧,闭眼闭眼。”
医生挺专业,急忙吩咐,我听话地闭上眼睛,他检查之后,给我吃了一片止疼药。
不大一会生效,我感觉好多了,觉得什么都不在乎了,好像自己是个机器人,有认知,但是没感情,不知痛痒。
就是刚刚联系的夜凉七笙,我好像也不在乎态她,就好像她成了塑料的人,我也成了塑料的,世界也成了塑料的。
一切都假假的,从虚假里想找出一点真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和世界一起虚假。
我努力不去感受世界,不去感受自己,当自己是一个无机物,让这段时间赶紧过去。
接下来是一通忙乱,我被抬下来,我被推着检查,说是需要开刀,得有家属签字。
询问了医院的名字,我打电话给夜凉七笙,让她过来。
在这个空档,我看了徐婉琪发来的信息,心中狂喜。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是癞蛤蟆?”
“在我看来,你就像来自蛮荒的王子,妖异神武。”
这是前面两条,已经把我捧到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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