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七点,叶楚文刚起床,就接到了张文曼的电话。
张文曼说,她今天想跟在叶楚文身边一天,写一篇‘县委书记的周末’。
叶楚文问,包括我在家里的活动吗?张文曼说,当然。叶楚文说,那我要和幼楚打声招呼。
张文曼被堵了一下。
叶楚文笑道:“不过估计没啥问题。”又打趣说:“我现在就可以向你汇报我的作息,反正我现在几乎没有什么私人空间,也不怕报道,我现在准备先去泡个澡,然后会看会儿报纸,八点钟吃早饭,再然后,我要出门,去参加今天的市容整顿,总之一天内敞开了让你随便观察。”
吃早饭时,叶楚文便把张文曼的打算说了。
沈幼楚淡淡的点了点头,却突然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喜欢你?”
叶楚文一愣,就知道那天米艳娇跑到家里来献殷情,沈幼楚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难免会有想法,只是这傻姑娘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
“应该……没有吧?”这话多少有点心虚。
其实他又不傻,怎么会感受不到张文曼的心思?
沈幼楚低头喝粥,没再追问,叶楚文张了张嘴,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他知道怎么应付张文曼,在一些事情上,他需要借张文曼的力,但绝不会犯错误。
毕竟如今沅县这盘棋,已经进入博弈关键期,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一步走错,将满盘皆输。
很快,张文曼来了。
她一进门,就给了沈幼楚一本《朗格汉岛的午后》,前几次来家里,张文曼发现,沈幼楚的房间里放着好几本村上春树的书,就猜想,她应该非常喜欢这位日本作家,而这本《朗格汉岛的午后》,是村上春树1986年发表的随笔集,当时国内还没有正式出版,张文曼拿来的是繁体版,显然不是大陆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搞来的?
不过也看得出,她对沈幼楚是有备而来。
果然,沈幼楚一看就喜欢上了。
叶楚文笑着说道:“你这也是打算走夫人路线?”
张文曼白了他一眼,“这不是现在官场上的常态么?不走夫人路线,怎么能讨好你这位叶大书记?”
叶楚文抿嘴笑笑,告诉张文曼,市容整顿要九点半才开始,他已经叫了曾梁和许文忠一会儿过来谈事情。
他说,张文曼可以不用回避,反正所谈之事都是公事,并无什么不能告人的,而且事情又都与她有关。
许文忠先到,态度表现的十分配合,在叶楚文面前坐下,规规矩矩只坐了一小半屁股。
他是分管市容市貌、交通、环保、环卫的副县长,市容整顿自然离不开他。
但叶楚文一上来,就和他谈那套违规出版的所谓课外书籍。
许文忠略一沉吟,等打好了腹稿才开口说道:“叶书记,省里不是已经有了批示,指定了市纪委、市监委派出工作组下来调查吗?好像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吧?有关人员已经同意,要将一百多万非法所得全部如数退还。”
叶楚文打断了他的话,“将钱退还给学生,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这还不够,现在主要是防止对方丢车保帅,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市纪委、市监委工作组,到底使了多大劲,咱们先不论,我听说……你在这件事情上,当初给新华书店打过招呼?”
他突然两眼一眯,“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拿了对方的钱?”
许文忠顿时就慌了,连忙否认道:“没有,叶书记,我绝对没有!”
叶楚文冷声道:“这件事情牵涉全县几十所中小学,总有个来龙去脉,这里面的每一个环节,都不应该落下。”
许文忠后背冒汗,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其实当时这事儿我也疑惑过,可毕竟魏县长给这套书题了字,说他……说他都点头了……”
叶楚文摆手道:“别往魏县长那儿推,魏县长可能并不了解具体情况,被人扯虎皮做大衣了,我今天找你谈话,是要提醒你,既然这案子与你有关联,你要想自证清白,就得用上你的劲儿。”
他指了指张文曼,“这案子,现在省台、省报都曝了光,省里也下了批示,如果我们不查个水落石出,你就要承担更大的责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文忠心下暗凛,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叶书记,我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
叶楚文站起身,走到餐桌那边抽了几张纸巾,递到他面前,“你明白什么了?”
许文忠接过纸巾擦了擦汗,“无论……无论这案子背后牵涉到谁,都必须一查到底……”
叶楚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便让他先去统筹市容整顿的事情,说待会儿再见。
等许文忠走后,张文曼一脸古怪的看着叶楚文,忍不住问道:“我怎么觉着,你有点儿想要跟魏东红摊牌的意思?”
叶楚文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有句老话说得好,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是比较信奉这句话的,我有理,就不需要让人。”
张文曼说:“你得理不饶人,那不就是要跟他摊牌?”
叶楚文笑道:“这是博弈,不叫摊牌,你不懂。”
张文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就你懂。”
……
过了一会儿,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曾梁来了。
叶楚文对他说,今天周末,叫他来自己家里,是想过问一下1.27枪击案的侦破情况,叶楚文说:“我听张志雄的汇报,这案子很有可能牵涉到县委宣传部部长秦招娣的两个弟弟?”
张文曼在一旁插话,“我去找向辉向老板调查了,他似乎有些忌惮,不太敢把他和秦大宝、秦小宝之间的矛盾说出来,担心结下死仇,还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这事儿再查下去,只怕真要闹出人命!”
曾梁眉头紧锁,掏出香烟,刚抽了一支准备放进嘴里,又觉得不妥,塞了回去。
叶楚文说:“这是家里,不是开会,无妨。”
曾梁摇了摇头,“既然是谈公事,那就是工作,得遵守规矩。”然后叹了口气道:“人命已经出了。”
叶楚文顿时眉头一挑,“怎么回事?”张文曼亦是瞪大了眼睛。
曾梁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那个想要杀你的枪手,逃窜到粤省,被人用绳子勒死了。”又看向叶楚文,“张志雄昨晚凌晨三点给我打的电话,今天天还没亮,已经派人过去了。”
叶楚文沉声质问道:“活着的时候没找到,死了却找到了?有这么巧合?还有,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等到我问了才告诉我?”
曾梁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魏县长知道了吗?”叶楚文问。
曾梁点了点头。
叶楚文盯着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强压下怒火。
“老曾,你也是领导小组的副组长,又是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治安维稳,是你的管辖范围,这个案子,张志雄那边是需要你的大力支持的。”叶楚文轻轻拍了拍曾梁的手臂,语重心长的说道。
曾梁当然听得懂,叶楚文话里的意思。
自己这个第三副书记,在一众县委常委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说什么样的话,使什么样的劲,对县公安局都有决定性影响。
他也知道,叶楚文现在想搞拉拢分化,需要自己的帮助。
而现在如果帮助叶楚文,也是最有价值的时候。
但是,改换门庭,一向是官场大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他需要仔细算算这笔账。
曾梁过去在市委机关当过秘书,对风向标自然看得最为透彻。
叶楚文背景不简单,他其实也不想真把叶楚文得罪死,当初听说市委要将叶楚文调回沅县担任县委书记,他早就想好了,要找机会和叶楚文亲近亲近,但叶楚文一到任,却想要对白田乡煤矿厂的事故调查进行复核,这给了他很大的危机感。
这件事情的个中隐情,他是最了解的,也是他一手负责擦屁股的,一旦被叶楚文翻出来真查出点什么,那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一直对叶楚文抱有敌意的原因。
曾梁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算来算去,还是很难做出抉择。
现在闹出了人命,1.27枪击案绝不可能一拖而过,可要下多大力气去侦办这案子,却需要拿捏好分寸。
对秦大宝、秦小宝两兄弟,虽没有确着证据,但是,现在想要要求他们配合调查,完全可以。
办案有时候其实也是一种心里博弈,正大光明的施压,往往会让嫌疑人自乱阵脚,继而露出破绽。
甚至也可以直接让刑侦人员找秦招娣了解情况,只是这样一来,牵扯就大了,她毕竟是县委常委,不好轻易去触碰。
秦招娣上次大晚上登门,主动提出,帮助他小姨子办理出国签证,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过他因为白田乡煤矿厂的事,已经被秦招娣拉进了泥潭,可不想再因为这点好处就继续替她担下这么大的干系。
曾梁点了根烟,揉了揉太阳穴,长长的叹了口气。
秦招娣这次玩儿的太大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再继续跟着魏东红的指挥棒,和秦招娣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完,但上了船,再想下船,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头疼就头疼在,如果秦招娣栽了,他也一样会有大麻烦。
在官场上,要学会三思,思退、思变、思危,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往往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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