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秦云艮只能用这一个字来评价了。
老奶奶的性格太倔了！
“她大儿子别看是个脑瘫，但是是个明白人，哭着对春花说，要让春花跟我在一起。”孟书义说道。
秦云艮缓缓点头，觉得孩子们懂得感恩，知道老奶奶这一辈子过的不容易，懂得心疼她。
“但是，春花第一次打了他，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说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如果哪天她要死了，也要带着他一起死，不会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更不可能让他去拖累他弟弟。”
秦云艮心中一颤，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老奶奶……是真的倔啊！
“所以，我们谁也没再提过这事儿。就这样，我们也经常见面，我经常去她家，给他们做饭，也像是一家子，其乐融融。”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虽然不能一起生活，但是却很快乐。”
“可就在去年，他大儿子去世了。”孟书义的声音一沉。
秦云艮的心头也是一颤，暗道果然来了。
作为一个脑瘫儿，生活不能自理，能活二三十岁，已经很厉害了。
更何况，老奶奶又一直将他照顾的很好。
“那一夜，我感觉很明显，春花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整个人一下老了最少十岁！”孟书义叹息道。
秦云艮看了看林春花的背影，看着她满头的银发，叹息道：“是因为憋在心口的那股气散掉了。”
“是啊！”孟书义也跟着叹息道。
他们都很清楚。
林春花倔强了一辈子，能熬到现在，全凭着心中的那口气活着。
如果不是为了她大儿子，估计早就扛不下去了。
如今大儿子去世了，她心中最大的担忧也消失了。
二儿子学业有成，事业有成，对她来说，一切都圆满了。
“现在他二儿子谈了对象，在大城市里也买了房，想要让她去城市里去住。”孟书义说道。
秦云艮脚步一顿，看向孟书义。
如果老奶奶去了大城市，很可能就不能跟孟书义在一起了。
孟书义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次春花拒绝了，说住不惯大城市，在老家生活也挺好的。”
秦云艮微微点头。
大城市确实很好，但相对于老人而言，老家的熟悉环境更适合他们。
去了大城市，反而不适应。
“这次来，我们就是来专门拜菩萨的。你大概也清楚了，春花这个人很倔，一辈子认定了一件事儿，就会一直做到底，其实……她的心理压力很大，她需要一个神明的出现，给她解脱，让她释怀。”
“毕竟，丈夫去世的时候，她一个人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操办丧事，一滴泪没掉。”
“儿子去世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操办丧事，一滴泪没掉。”
“但我知道，她心中早就已经泪水淹没。”
“我也知道，她很明白，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如果眼泪有用的话，她这辈子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秦云艮微微点头，看着孟书义说道：“但归根结底，终究是苦尽甘来了不是么。”
“希望吧！”孟书义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跟着林春花，看着林春花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苍老的身子颤颤巍巍，仿佛风中残烛，稍微一股微风，就可以将烛火熄灭。
但就是这一丁点残烛的余光，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却始终不曾熄灭。
虽然只有一点点微光，却仿佛可以将整个世界照亮。
终于，他们来到了紫竹林观音石跟前。
那一抹金色的光泽洒在观音石身上，让观音石充满了神性的光辉，散发着普度众生的光泽。
林春花看到这一幕，立即就被震撼到了，仿佛以为这是菩萨降世了呢。
她想要上前，但是却被铁栏杆给拦住了。
因为之前有人烧纸钱烧香之类的，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所以秦云艮就让人装上了护栏。
见进不去，林春花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青石板上，呼喊道：“菩萨啊！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求求你，让我的儿子，下辈子可以做个正常的人吧！我这辈子，没有拿过别人一针一线啊！”
“我哪怕再穷，吃不起饭的时候，我都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没有吃过嗟来之食，完全凭靠着一双手把孩子们养大的。”
“我不求别的，只求我的孩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人。”
“希望我儿子下辈子，可以做个好人呐！”
林春花的情绪几近崩溃，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在此刻倾泻而出，彻底决堤。
孟书义见状，向前两步，又停下来，想了想，又退了回来。
他知道，林春花心中憋了太多的委屈，无法跟人诉说，只能在神明面前，才能放下戒备，倾诉所有。
秦云艮看着林春花，看着四周都在跪拜的信徒，又看了看菩萨石，心中感慨。
石头，终究只是石头。
但这一缕光，仿佛给这块石头赐予了神性。
信徒们，又给他赐予了神明的特征。
在信徒心中，神明的意义是什么呢？
可能是在艰难的情况下，让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
是让他们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寄托的希望。
是那些在承受了委屈以后，可以肆无忌惮的倾诉对象。
是各种负面情绪的倾泻。
是给人以解脱的存在吧。
或许，这就是神明所存在的意义吧。
秦云艮看着观音石，陷入沉思。
良久，林春花才站起身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孟书义上前安慰。
然后，他们开始下山。
虽然林春花走起路来很痛苦，毕竟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让她的膝盖和额头都磨破了皮，浑身疼痛难忍。
但秦云艮可以看得出来，林春花的步伐轻快了许多，背影也轻松了很多。
看来，这次的拜神，确实让林春花放下了很多东西。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秦云艮看着两位老人，忍不住开口邀请道：“老伯，大姨，要不你们今天在我家吃饭吧。”
“谢谢你小秦，我们就不吃了，我送你大姨回去休息，她今天累坏了。”孟书义感激地看着秦云艮。
秦云艮微微点头，对孟书义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孟书义再次对秦云艮致谢，带着林春花离开。
夕阳下，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拉长，最后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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