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贺沧，只是缓缓拍了拍他的肩头。
就在此时。
贺沧的一滴眼泪落在墓碑上，天气很炎热，眼泪转瞬被蒸发，随着轻微的嗞嗞声，世间再没有它的一丝痕迹，仿若从没来过，只剩下了空白。
刘弟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远处的公路，“那你也不应该自暴自弃，去做这种生意。”
贺沧抬头，看见了一辆疾驰而过的豪华轿车，“我跟他们一样，都走在一条相同的道路上，却误以为自己惊世骇俗。”
“我曾经严格要求自己，结果我们一家人，因为贫穷，没有受到半点尊重。”
“师父。”
“跟你说件有趣的事。”
贺沧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设置路障吗？”
刘弟摇了摇头。
贺沧看向山下，“因为这条路，正对婉怡的墓碑，每一个下车查看情况的人，都会向婉怡鞠躬。”
“你知道吗，婉怡去世的时候，只有我在。”
刘弟忽然沉默，不经意间看见了婉怡的墓碑上刻着一首诗。
“人归万里外，意在一杯中。”
“只虑前程远，开帆待好风。”
刘弟轻轻吟诵，随即问道：“贺沧，知道这首诗的含义吗？”
贺沧的手指轻轻在文字上划过，“这是婉怡最喜欢的古诗，刻在这里也是她的想法，说道这首诗，我还真觉得有些对不起婉怡。”
刘弟眼神微动，“怎么对不起了呢？”
贺沧努了努嘴，沉吟了一瞬，“意思很明显，婉怡希望我将来有大成就，祝福我一帆风顺，话说回来，贺大人物这个外号也是她给我起的，她就希望我成为一个惊世骇俗的大人物。”
“现在我拦路...抢劫，当然对不起她咯。”
“我辜负了她。”
“但是，师父，我就想在这陪着她，让所有人给她鞠躬。”
刘弟也是沉吟。
“婉怡去世时，你应该也是二十岁的相貌了吧？有没有对她表达一些爱慕之情？”
贺沧突然就脸红了，“师父你在说什么？我跟她差的年龄太多了，我怎么可能...”
却见刘弟仍旧在紧紧注视。
贺沧挠了挠头，低声道：“没有。”
随即，贺沧眼中晶莹闪动，笑道：“但婉怡好像已经猜出来，我不是看上去这样的年纪，但那又如何？我配不上她，就这样以一个孩子的身份陪着她，挺好。”
刘弟长长一叹，“婉怡不是好像猜出来，而是肯定猜出来了。”
贺沧忽然神情一变，“师父，你别吓我。”
刘弟看向墓碑那首诗，“这首诗来自唐代，名为《无题》，你知道它的上一句是什么吗？”
贺沧神情闪动，“不知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人归万里外，意在一杯中。”
“只虑前程远，开帆待好风。”
刘弟目视远处晴空，轻轻吟诵，声音缥缈，萦绕在山头。
“唐代官窑中，那个老去的才子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倾心于那个多情的姑娘吧，恍然间，就像那年邂逅山和水，他凝望着眼前的远山与天色。”
“他的心在这一刻又年轻了，就像争风吃醋不落人后的风流少年，他是真的动情了。”
“天很少有遂人愿的时候，偏偏这时她要走了，舍不得的终归要放下，山水不属于他，他最终只是过客。”
“他迟暮时，写了这首诗。”
“我记忆中，婉怡不识字，恐怕只有内心动容，才能将这首诗牢牢记住。”
刘弟回头，再看向贺沧时。
他已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刘弟看着他，不再说话，只等他尽情宣泄。
三十年的情感积压，堪比洪水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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