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起身拍了拍手,“没戏看了。”
转身之际,却看见书房的窗户开着一条巴掌宽的缝,谢停舟正从院门收回目光,垂眸盯着桌上的一星灯火,微微出神。
次日天一亮,暗卫又迎来了沈妤。
这一次她还是翻墙进来的,却没直接动手,只是在院中站了片刻,然后对他说:“我不让你为难,我就说几句话就走。”
不知为何,她的眼神让人觉得有些落寞,暗卫识趣地缩进了树荫里。
沈妤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台阶下。
不过三级台阶,那是她跨不去的鸿沟。
她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她自作主张,从嫁祸文乐生就开始筹谋昨日的局了,事情一如她料想的在走,没出任何差池。
唯一没有算准的,不过是一个他罢了。
她肩上的胆子很重,路很长很险,可若他要的只是长久的陪伴,她做不到。
沈妤弯腰放下一个小小的盒子,她想了想,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又觉得万般言语也无法完全表达内心的感受。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他,想要他,却不能逼他为自己妥协。
“我……”沈妤停了片刻,仰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对不起,我做不了菟丝花。”
她说完这句便转身。
这一次她走得很快,步履决绝,不似昨夜那般步缓,好似在等着人叫住她。
谢停舟的目光落在门上。
他看不见她,但能听见她的脚步,听见她在门前放下东西,听见她的哽咽。
也听见了那声:对不起,我做不了菟丝花。
谢停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才去打开了门。
地上是一只锦盒,盒子里是一枚荷包,一枚针脚很差的荷包。
看得出她已经绣得很仔细了,可是针脚还是很差,有的地方被她拆开重绣过,针孔都被撑得大了几分。
谢停舟仿佛看见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在夜灯下垂着头,默默地做着她并不擅长的女红。
她的脖子很纤细,在灯下弯出了一抹漂亮的弧度,像一轮天上月。
……
沈妤持诏出京,五千兵马随行。
老百姓哪里懂,看见官兵就觉得又要打仗了,一打仗便是民不聊生,
马蹄卷起了尘烟,沈妤打马在前。
这是沈妤第一次独自带兵,她终究还是,走上父亲和兄长走过的那条路。
她朝着埋葬二人的山丘望去,晨雾缭绕在山间,碧空澄净,白云浮沉间是难掩的萧索。
天际忽然传来一声海东青的清唳。
沈妤回头望去,只见海东青展翅于碧空,呼啸而至,盘旋于头顶,引得不少士兵抬头张望。
是白羽!
沈妤笑起来,“你是来送我的吗?”
她问完这一句,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敢触碰的欣喜。
沈妤愣了愣,然后猝然调转马头,丢下一句继续前进,朝着反方向疾驰而去。
劲风扑面,她打马很快,奔出了三里地之后,她速度越来越慢,最终慢慢停了下来。
来路空空荡荡,杳无人烟。
她自嘲地笑了笑,终究是她多想了,原以为他至少会来送别。
沈妤咽下喉间的失落,调转过马头,沿着方才走过的那条路返回。
来时满心欢喜,去时寥落黯然。
哒哒——哒哒——
远处似有马蹄声。
沈妤没敢回头,只怕又是一场空欢喜。
白羽又是一声清啼,像是提醒一般。
沈妤缓缓回头。
谢停舟策马扬鞭,迎着猎猎长风,从古道尽头打马而来,身后映着她此生见过最美的朝日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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