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舟笑了,道理她懂,但她这是心里憋着气想发泄一下。
“那要不,我们打回去?给你出出气?”谢停舟问。
沈妤想了想,“那不就真成乱臣贼子了。”
“怕什么?有我呢。”
沈妤的毛被捋顺了,坐直了身体,“我不是怕他们,只是一打仗,老百姓又有苦头吃了。”
谢停舟给她斟了杯茶,“如今你作何打算?”
沈妤沉吟片刻,“我觉得不太对劲,李昭年不该是这样的人。”
“你很信任他。”
沈妤道:“一个人的性子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改变的,他做不出这样激进的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受朝臣压制,这檄文不得不发,二是受人胁迫。”
况且沈妤觉得奇怪的是,对她下了檄文,却没有动河州陆氏,这就很微妙了。
谢停舟难得没有吃醋,想了想说:“我想到了一个人。”
“李霁风。”沈妤看着他,说出了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名字。
在京中的时候,李霁风对他二人并未表现出任何敌意,反之还帮了些忙,甚至还替沈妤给谢停舟送过信。
“我不想用恶意揣测他,但李霁风这个人。”沈妤说:“我看不透。”
谢停舟起身站在亭边,“从前我以为他只喜欢享乐,如今也看不透他的喜好了,没有欲望的人,是很可怕的。”
“你不就没有?”
“我?”谢停舟回头看她,轻笑道:“我有啊,我的欲望,深沉着呢。”
他调子拖得又慢又长,暗藏蛊惑。
沈妤定了定心神,看向远处的沈昭,扬声喊了声“哥”。
沈昭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如今恢复得这么快。”
又对谢停舟说:“换作从前,起码气上好几天。”
“说正事。”沈妤瞪他一眼,“河州我不能留了,檄文的事外祖母迟早都会知道,我晚些主动和她说,免得到时候惊到她老人家,家中就靠你了。”
“没问题。”沈昭颔首,“但我留不了太久。”
“和嫂子说了吗?”
沈昭正为这事愁着呢,不说话沈妤便已知道答案了。
“还是早些说吧。”沈妤道:“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谢停舟晚上在府上留宿,但另外辟了个客院,和沈妤的院子有些距离。
两人不能像在盛京那般随意穿来穿去,安安静静歇在自己的院子里。
沈昭在院中坐了很久才回房。
这些日子两人都是同榻而眠,至多在被子下牵着手睡。
夜已深了,俞晚秋却还未洗漱,仍穿着白天的衣裳,一直在等他。
“怎么还没歇息?”沈昭问。
俞晚秋掩上了房门,“有些话,我想与你说。”
见她如此郑重其事,沈昭内心忐忑了一下,在凳上端正坐了,“我也有事要同你说,你先说吧。”
俞晚秋落座,又移过来面向着沈昭,“后日……后日我们便成亲了。”
沈昭咽了咽口水,生怕她说出婚事作罢之类的话。
又听俞晚秋道:“成了亲之后,许多事都不一样,我自幼受母亲教导,只懂内宅之事,不如阿妤大气。”
“没有。”沈昭赶忙握住她的手,“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就是你,不用和任何人比,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
“那阿妤呢?”
沈昭哑然,半晌才回答:“你俩在我心里一样。”
俞晚秋抿着唇微笑,“我逗你的,我擅内债之事,家里的事我顾得来,就不用你操心了,阿妤毕竟是个女子,我这个做嫂嫂的帮不了任何忙,外面的事还要靠你相帮。”
沈昭看着她灯下柔和的脸庞,喉咙几度哽咽。
他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意思,是让他只管去做想做的事,家里一切有她。
“晚秋。”
“怎么眼都红了?”俞晚秋笑他,下一刻就被沈昭拥入怀里。
沈昭紧紧地抱着她,他何德何能,能娶她为妻。
俞晚秋也伸手抱住他的后背,“我知你志向远大,若将你拘在这一方宅中,便是废了你,那也不是我所认识的沈昭,你只管去,家中一切有我,外祖母跟前,我替你尽孝。”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沈昭这辈子没哭过几次,但今日着实是没忍住眼泪。
“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俞晚秋说:“世子来接阿妤,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开, 我今日去找阿妤,下人说你们在商量要事,我猜和之后你们的计划有关。”
沈昭松开手臂,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是何等聪慧敏锐,单从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就猜到他要说什么,又在他之前开口,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
沈妤担心昨夜和外祖母说了会让她老人家睡不好,因而准备今日才说。
刚走近院子,便听见陆老夫人笑得乐不可支,又听见了长留的声音。
“我那两只小乌龟小时候可好了,可是大了些就开始打架。”
“这次怎么没带过来?”陆老夫人问。
长留说起来还有些惋惜,“我也想带来着,可是我们从北临出发的时候忠伯还没到呢,小乌龟还跟着他。”
“说什么呢?”谢停舟开口,走近了向陆老妇人问安。
老夫人笑着招呼他们坐,说:“这孩子怪可爱的,嘴也甜。”
长留接了一句,“还是老夫人有眼光,可他们都说我缺心眼儿。”
① 檄(xí)文,指古代用于晓谕、征召、声讨等的文书,特指声讨敌人或叛逆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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