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仓惶一瞥间,三爷注视他,眼底已经柔和了许多,太上皇顿时泣不成声。
晖宗爷的尸体被盗,尸体被辱,这是他这辈子最痛心疾首的事,也是他最不孝的事,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他不曾提起过,众人也闭口不宣,但午夜梦回,总是梦到父皇在痛斥他,责备他,备受折磨,他晚年出征,曾有过心怯,怕死了也无颜见父皇。
哪里想过,他竟没死,他竟还活着!
大悲大喜之间,太上皇只觉得心头笼罩着的阴霾渐渐散去,再抬头,泪流满面,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安全,人生的来处还在,去处还很远很远。
逍遥公也哭得稀里哗啦的,伏在地上嗷嗷地哭着,像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首辅也难忍热泪,痛哭流涕,晖宗爷还在,那太上皇就是幸福的,尸体被辱的事就不曾发生过。
许多话,太上皇虽然不说,但他心里的痛,大家都知道。
三爷也是泪湿眼眶,拍了拍太上皇的脑袋,“起来,起来说话!”
太上皇哭得越发悲痛,“儿臣不孝,儿臣竟不知父皇还活着,还以为那皇陵里……”
三爷拉了他一把,太上皇便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
三爷瞧着他,苦笑了一声,“你这辈子都没撒过娇……罢了,都起来,一堆老朽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起来说话!”
逍遥公与首辅也都站起来了,依言入座。
建宗太子,就是献帝爷朝时候的太子,是晖宗爷的兄长。他在任太子期间被宝亲王的父亲裕亲王所害,差点死去,后来历经了一番争斗,太子之位最终落在了晖宗爷——也就是当年的肃亲王身上。
三爷,就是当年的肃亲王,也是后来的晖宗爷,被宝亲王挖出来羞辱的那位。
因太上皇一直拉着三爷,大爷建宗太子只得开始说起他们为何会在此的事。
期间真是好一番曲折,当时只为了治愈建宗太子的伤,而晖宗爷当年还是肃亲王的时候,就一直效忠建宗太子,所以,毅然放下了帝位,跟随建宗太子来此,一则治伤,二则,是他着实非帝王之才,难以挑起大任,那时候几乎不曾经过谨慎的讨论,只是安丰亲王用手指在几个名字上随手一指,便决定让太上皇宇文护登基为帝。
这些事,太上皇和所有人都被瞒在了鼓里的,是安丰亲王夫妇一手安排的。
而当年还不到二十岁的太上皇,就被安丰亲王的一根手指决定了未来的命运。
太上皇听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地多问了一句,“就这么随手一指?”
“就那么一指!”建宗太子笑着道。
太上皇脸色白了白,“没经过谨慎的讨论,没经过分析,没说过我的优点缺点,什么都没有只是随手一指?”
晖宗爷道:“对!”
“不,不对,”太上皇压压手,眯起了眼睛想起了往事,“当时他跟我说,让我登基为帝,是朝中所有重臣一致商议的结果,参与商议的朝臣,共有八十人,全部都支持,没有一人反对。”
建宗太子与晖宗爷对望了一眼,都有些狐疑,有这事吗?
晖宗爷惑然地道:“决定之后,确实是传召了群臣,但所有朝臣都反对,无一人支持,然后他只对群臣说了一句话,谁不同意的话,辞官回去种红薯,其后代生生世世不得为官,就这样,所有人都同意了。”
太上皇脸色大变,绝没想到,当初是这么一个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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